第120节(1 / 2)

事关重大,他不敢再耽误,第二日立时去寻了郡守,这才得以进来,加上路途的时间,再这样一耽误,距离事发之时已经是三日的功夫过去了。

当着刘靖宇与刘靖川的面,县令战战兢兢将事情回禀:“刘员外说,他本是一片好心想赁地予那些流民,谁知他们赁了田却出尔反尔,绝不能轻饶。下官点了衙役前去捉拿那些敢‘反悔’的流民……”

事情听到此处,刘靖宇只略微皱眉,刘靖川却是不耐地端起了下人端来的酪浆大吞了一口,亭州紧邻大漠,饮食诸事上亦与北狄有些交叠,譬如喜饮牛羊乳汁所制的酪浆,消闲解渴,再好不过。

可接下来,那县令的声音越发微弱:“……我与刘员外到了小关村,谁知那些流民早逃了不说,那些村夫竟群起而攻,杀了刘员外,下官连同一众衙役皆被他们追杀数里……”

刘靖川一口酪浆呛在喉管中,差点没气出个好歹,他猛然推开拍背顺气,直接拔了刀,直接瞪向郡守与县令:“那贱民呢!拿到了吗!老子要亲手剁了他喂猪!该死的贱民,反了他们!”

刘靖宇不在,素来是他管着亭丰,他对这些琐碎事情极是不耐,早就习惯了这此贱民如猪狗般逆来顺受,何曾听过这等惊世骇俗的逆反之举,此时气急败坏,恨不得小关村的村民就在他面前,不砍十刀八刀难消他心头怒火!

那县令已经骇得不敢说话,他是亲眼见过这位刘将军一言不合如何杀人的,面对刘靖川直如青面厉鬼般凶恶的神情,这县令竟吓得湿了裤裆。

亭丰郡守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朝门房道:“还不将他带下去,莫污了大人与将军的眼!”

然后,他才向刘靖宇与刘靖川将事情补充完毕:“这怂货也不是不知道轻重,当夜他便赶回县城,点齐了县衙中所有人手想去抓捕这批反贼,谁知道,那整个小关村竟是空无一人,那些反贼竟然一夜之间便跑了个无影无踪。整个赤岭县查了个底朝天也未能找到。”

刘靖宇断然怒喝道:“不过一群只知种地的泥腿子,怎么可能全无踪迹留下!”

刘靖川恨恨道:“定是那混账办事不利!”

那郡守却是知道刘靖宇的意思,他也点头道:“下官也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一群连村子都从来没有离开的贱民,怎么可能一夜跑得全无踪迹,莫说是小关村,竟是赤岭县都找不到。”

刘靖川气得挥舞长刀:“那你还在这浪费唾沫,还不点了人赶紧去抓!赤岭县找不到,就在整个亭丰去找!遍查家家户户也要把他们给我找出来!不过一群贱民,竟敢踩到我刘府的脑门上,我看就是太惯得他们!必要将之碎尸万段,否则刘府的颜面何存!”

这几年的经营,整个亭丰早被刘靖宇兄弟看作是自家的后茶园,一群小小的贱民,竟敢杀了刘府的人!倒不是那死去的刘员外于刘府有多么亲厚,他是刘府派去打理赤岭田地的,在赤岭,他就象征着刘府!杀了他,不就是狠狠在刘府头顶上拉了泡屎?!不狠狠教训一番,他们兄弟二人心中怒意如何能平!

只是,刘靖宇见过官场更多大风大浪,他稍微冷静下来,问道:“郡守你有何提议?”

郡守道:“下官立时去查自是应有之意,怕就怕,哪怕下官将整个亭丰翻个遍,也还是寻不着一个小关村村民。”

刘靖宇皱眉,刘靖川两眼冒火,那郡守才低声道:“下官昨日收到消息,都官从事黄云龙也悄悄到过亭丰。”

刘靖川哗地直接踢翻了桌案:“欺人太甚!大兄!他们欺人太甚!!!”

竟敢跑到他们的地盘上杀他们的人,这叫刘靖川怎么忍得下去!

“大兄,整个亭州谁敢这般轻慢咱们兄弟!”说到后来,刘亭川已经双目尽赤,他朝门外吼道:“把赵、余、陈三个将军叫来,老子要点兵!”

在刘靖宇看来,些许刁民闹事在他看来只是鸡皮蒜毛的小事,但是,赶在他胸中这个得意盘算才刚刚实施的节骨眼儿,竟是刘府先死了人,这简直是一个个大大的恶兆,叫他只觉得十分光火,全无反对刘靖川出兵之意。

郡守乃是文官,见到这样的架势难免惊心,小声问道:“将军点兵意欲何为?”

刘靖宇冷声道:“既然黄云龙来过,你手底下那些都官便不好用,叫二弟领兵去抓那些逆民吧。”

以兵杀民,不论是刘靖宇还是刘靖川竟没有一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郡守看着这兄弟二人滔天杀意,原本想说什么,竟是一个字再说不出来。

刘靖宇面色阴沉,不过是去杀群反民,有何不可?在他看来,都护府这一次的挑衅,竟在他刘家的地盘上打他刘家的脸!……刘靖宇兄弟不约而同在心中做了决断,时机一到,必要毫不犹豫发兵攻打都护府,一把火将那女娘连同都护府烧杀个干净,什么姓黄的姓蓝的都要悉数踏平才解胸中之恨!

然后刘靖宇神情淡淡地召来了刘府的管家:“咱们几府签的那些佃民,我看是太轻闲了,加加租,叫他们多忙活地里,省得还有心思去想这些大逆不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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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子是亭岱清江县人,清江县在亭安最南,他们这一队人餐风露宿,比关大郎一队多行了几日才隐约看到了清江县城,龚明也吁了口气:“咱们先在县城外这村里歇一宿,再按先前计划好的,轮流到各村接上家里人。”

纵然是在亭州城以工代赈赚了这些米粮,但是庄稼汉皆是十分俭省,哪里舍得打尖住店,赶路急了便就着身上带些干粮、饮些泉水对付,遇到有村子的时候,便将粟黍托付人家做了还能吃上点热乎的,推着的车上带些米面干粮是足够的;他们人也多,只要不是天气特别恶劣,荒郊野外的露宿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这一日,偏在这清江县的村上遇到了事,远远地,一队兵士看到他们,竟掉了头来:“你们!都是哪里的!”

壮子等人俱是不悦,但想到马上到家,心中终是喜悦更多,便都忍住了,一语不发,由龚明出面,亮出了都护府的文书:“他们俱是清江县要迁往丰安新郡的百姓,我是都护府新任安民官。”

听到都护府的名字,为首那小校却没有给半分颜面,竟上前来:“把你们的东西都解开!谁知道你们有无带着兵刃,都给我搜!”

龚明皱眉:“我们并不入城,你们因何要搜身?”

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莫名其妙搜什么搜!

那小校却冷笑一声:“谁知道你们当中有没有混着反贼!”

壮子登时便有些生气了,但龚明不知为何,却是面色从容,竟生生忍了下来:“既是如此,这位兵爷请吧。”

小校并不客气,呼来喝去,将他们的小车打翻在地,若非是都护府急令督造的这批小车十分结实,说不得会不会被打坏,壮子忍耐不住,猛然站了起来,余人亦是不约而同哗啦起身,虽是一语不发,但几十双眼睛怒瞪着这群兵士,他们紧张地握紧了兵刃,竟是不敢再前一步。

龚明上前扶起了小车,抬起头淡淡问那小校:“这位校官可搜出我们身上带了什么兵刃了吗?”

那小校冷冷看着龚明等人,不待他说什么,那村子里走出一个老汉,咳嗽一声:“二狗子!你做做样子能交差就得了!乡里乡亲的,你以后还做不做人啦!”

被一口喊破“二狗子”这小名的校官身后,登时引来一阵窃笑,校官回头怒瞪自己这群不争气的下属,壮子等人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儿,他们这一带,就是特别喜欢用狗儿、猫儿、狗儿的小名,盖因小孩子体弱,这样的贱名好养活。

这原本十分厌恶的校官不知怎么的,有了二狗子的小名就凭白多了几分亲切,竟没那么惹人厌了。

小名叫二狗子的校官也只是涨红了脸狠狠瞪了咧嘴笑的壮子一眼,才恹恹地挥了挥手:“走吧。”

他手下人都稍走远了些上了马,他才忍不住压低声音向那老汉道:“四叔公!俺现在大小也是个头面人物,你就不能给留点面儿吗!”

不待老汉吹胡子瞪眼训他,这小校官便一溜烟跑远,上马走了。

龚明向老汉道谢,却听他叹气:“这世道,乡里乡亲的,不过嘴皮子碰碰的事儿,犯不着谢。你们也莫怪二狗子,他身上背着这摊损德的破事,也是个倒霉摧的孩子。”

四叔公在村中辈分颇高,有他出面,将龚明壮子等人安置在村中各院里,他们人这么多,虽然不能人人有床铺,可也比露宿强上太多,晚上聚到一处吃饭别提有多热闹了。

壮子等人被村民围着:“你们都是从亭州城回来的?”

一路许多人问过了,又是一个县的乡亲,没什么不能说的,壮子爽快地点头:“俺家先时没了地,俺便到亭州城去讨口饭吃,结果遇上都护府以工代赈,靠着做工换了米粮,现下回来接掩媳妇和娃。”

村民们登时哗然:“原来是真的!二狗子那倒霉孩子还死活不肯说!”

壮子还没说他要做什么,便听这群百姓七嘴八舌地又问道:“你们是不是要接了家里人去什么新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