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2 / 2)

孙洵厉声道:“快!拦下她!速速为我收拾,我要去见她!”

二度被孙府的奴仆拦下,冯贲已经极其不耐,天色暗下来,再耽搁就进不了城了,这孙洵真是莫名其妙,在亭州城不肯拜见,却偏偏要在这荒郊野外来拜会,呵,真当司州大人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那奴仆道:“先时在亭州城未及拜见大人,我家主人心中早就愧憾难当,方才听闻竟是大人在此,主人立时要来见,只是他病体羸弱,未加收拾不敢在大人面前失仪,还请大人稍待。”

他口气虽是谦逊,但带着的数十个健仆却将往县城的路塞了个满满当当,姿态却极其强横霸道。

冯贲不由目视岳欣然,岳欣然面无表情向他微微颔首,这就是任他施为之意了。

得到了岳欣然的允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冯贲冷笑一声,刷然拔刀出鞘:“都护府帐下亲卫,听令!”

刷刷拔刀声中,暮色被一片齐齐的长刀映亮,冯贲厉声道:“阻塞司州大人去路,以下犯上,妨碍公务该如何处置?”

所有护卫低沉声音咆哮道:“杀!杀!杀!!!”

孙府仆从亦都是经历过厮杀选拔的勇武之辈,可乡野校场间练出来的勇武,和百死一生中历练出来的悍然杀伐如何能相提并论。

那奴仆登时就面色骇然,他身后健仆举着兵刃强自上前,却隐隐有些双腿发软。

孙洵听得杀伐之声,顾不得形容狼狈远远奔来:“司州大人!皆是误会!切莫动手!”

若真一旦杀将开来,且不说他的人遇上都护府的杀神们会不会吃亏,孙氏与镇北都护府就此撕破脸,这绝不是此时孙氏所乐见!孙洵离开亭州城,就是孙氏想藉此掂量镇北都护府的实力,再做决断,还未看清对方就结仇,这绝不是孙氏这样的亭州世家所愿。

更何况,此事若传扬开去,岳欣然为司州,他为簿曹,岳欣然位尊,岳欣然是一女子,他是一男子,岳欣然看起来势弱,论法理,是他以卑犯尊,论人情,是他恃强凌弱,再者,此事还是他的仆从拦路在先,一旦传扬开去,孙氏名声必受牵累。

这番对峙之中,镇北都护府占尽了上风,孙氏的人无论如何绝不可与之动手!

暮色刀光映亮岳欣然的面庞,孙洵第一眼看清她的从容神色时,他立时知道,他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太低估了这位司州大人。

方才他顾虑的那些,恐怕她早已经想得一清二楚,这才能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这样镇定,都说亭州民风悍勇,可这位司州大人,显然更夷然无惧——孙洵心中凛然,眼前小娘,不可以寻常闺阁弱质视之!心性强悍犹在亭州许多男儿之上……今后打交道,勿须小心在意,不可以貌取人。

孙洵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下官孙洵拜见司州大人,还请大人宽宥下人方才无状冒犯之失。”

岳欣然客客气气回了一礼,笑道:“孙簿曹,方才我还同冯都卫笑言,天涯何处不相逢呢,可终于见到簿曹大人了。”

如果不是她身后诸卫长刀未曾归鞘,她这番言笑晏晏更像是发生在衙署之上的初见问候,全然看不到方才双方差点血拼的半分烟火气。

孙洵与她一个对视间,双方皆是将彼此来桃源的目的看了个一清二楚,彼此俱知此事上,双方绝无任何相让的余地。

但岳欣然方才的强硬,叫孙洵心中明白,绝不可擅用武力,对方是那种占了上风便不会手软之辈。

这一个眼神,双方在此事上的手段极限就此划定,可以施展手段,但不能诉诸武力。谁能说动宿耕星……各凭本事吧!

便在此时,有人提着油灯远远而来,冷哼一声:“毛手毛脚!弄坏了俺的农具!这样还想走?做梦!”

冯贲先是一怔,随即大喜:“宿先生!我们这就去给您接着修好!”

岳欣然向孙洵一礼,便跟在宿耕星身后离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孙洵面色阴晴不定:“魏京并没有岳姓世族……”甚至整个大魏都没有岳姓的大世族:“去,查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种人物,绝不可能是从泥里蹦出来的,必是有什么信息被他忽略了!

第115章 人心明暗

宿耕星这一番招呼带走了岳欣然等人, 明显是在孙府面上狠狠踩了一脚,不只孙洵面色难看, 就是孙府那些奴仆看着都护府的护卫, 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但岳欣然心中却颇觉疑惑,宿耕星脾气暴躁, 颇为执拗,看起来并不像是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可他这般去而复返, 甚至拉下面子……又是什么缘故?

他们一行人来到宿耕星那一排草庐中,一个欢快的声音道:“夫人!”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身影高高兴兴冲了出来,借着烛火,岳欣然不由有些讶异,这小姑娘圆圆脸蛋, 笑眼弯弯, 十分玉雪可爱, 瞧着有些眼熟,可这样小的小女孩儿,岳欣然一时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然后一个清俊的小少年奔着拉住了小女孩, 一脸赧然地向岳欣然一礼:“见过陆夫人,舍妹无状, 还请夫人见谅。”

小少年打扮较之当初干净了不少, 可看到他,岳欣然终于想起来了这对兄妹,她微微惊讶道:“你同宿先生……”

少年领着小女孩恭恭敬敬向岳欣然叩首, 岳欣然都未阻拦,他便已经低声道:“当初全赖夫人施以援手,我和阿奴才能支持到叔祖寻来。”

这一对兄妹,竟是岳欣然先前寻找景耀帝踪迹时,在十里铺那地道另一头所遇的兄妹,彼时因为时间仓促,她根本无法周全地安置他们,只留了足够的粮食,叮嘱他们躲藏好,后来事定,她接了司州之职,再派人去十里铺,却已经寻不着这对兄妹了,原来却是被宿耕星寻走了。

听这称呼,他们似与宿耕星未出五服,岳欣然心头念头转动,宿耕星去而复返的缘故,她便隐约有了推测。

宿耕星将灯笼中的烛火吹灭了挂好,转过头来哼了一声:“都堵在这儿做什么!挡道碍事!”

宿耕星的居住虽是草庐,大抵是为了农忙时节方便安置,留有通铺足够安置冯贲他们一行护卫,岳欣然未见到宿耕星的家人,只看到一位宿三夫人领着宿氏族人,麻利地打扫好了通铺,备下了干净的寝具。

这位宿三夫人极其爽利,领着岳欣然到一处干净温馨的小屋,便笑道:“平素都是我陪十六娘子在此歇息,今夜委屈夫人与我们一道了。”

十六娘子,就是方才跑来与岳欣然见礼的阿奴。

这小屋便是阿奴平素的居处了,这位宿三夫人显是宿耕星从族中请来照顾阿奴的年长妇人,宿耕星虽是口头凶恶不尽人情,其实却非常细致周到。

他们这些都护府远来者的食宿不说,阿奴一个小小女孩儿长成过程中,需要年长女性教导的事,他也一并想到了。

屋内寝具俱是新换,宿三夫人端了热水来:“夫人略微梳洗,那头的饭菜马上就做好了。”

岳欣然简单收拾一番,阿奴乖乖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岳欣然微微一笑:“宿先生待阿奴很好。”

小姑娘比上次遇着的时候,衣着干净皮肤雪白,面颊上有了点可爱的嘟嘟肉,听到岳欣然叫她的名字,一双杏核眼儿都笑得弯了起来,像只柔软的小猫咪。

宿三夫人道:“他们的祖父,我要唤一声三伯,乃是七伯的嫡亲兄长,七伯一生坎坷,膝下没有儿女……就只看到这点血脉,待他们自是极好的。哦,七伯,就是您说的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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