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2 / 2)

陆膺信奉尽人事听天命,再险的计划亦要搏上一搏,这一次却坚持不肯要岳欣然随行,给景耀帝的理由却是现成的——不论是岳欣然、还是黄云龙、琵琶女、那些捕快等人,皆非骑兵出身,在整个计划中,难免会拖累黄金骑行事。

在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下,冯贲便护送着他们绕过亭州城,到了此地。

不论是冯贲还是黄云龙,应该说场中每一个听过陆膺计划之人,都难免心绪忐忑不宁,唯有岳欣然,出发前她问黄金骑要了纸笔砚——也不知黄金骑从哪户人家中寻来的——此时就着天光,她低头写着什么。

那张宁静的侧脸,莫名地就叫其他人宁静了下来。

一路行来,其实赖岳欣然相救极多,黄云龙便也不讲究那些俗礼,探身问道:“小陆夫人,你在写什么?你……不担心陆将军吗?”

岳欣然嗯了一声,却是将那纸页微微一晾道:“无甚好担心的。”

那纸页上似乎只有短短几行字,黄云龙未及辨认便被岳欣然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北狄围城,几十万大军在城中不得出,三千黄金骑却要护送景耀帝安然返回,这样险恶的情形……小陆夫人居然这般胸有成竹吗?

便在此时,头顶金鹰长鸣,冯贲大喜过望,嘬唇为哨,声音自藏身之处远远传了出去,他转身喜滋滋地道:“夫人果真料事如神!将军的计策必是成了!”

这支黄金骑率队的正是陆膺麾下一贯沉稳的石头,两下相逢,黄云龙、冯贲等人追问之下,陆膺此番护驾、退狄的大功,得封镇北都护之事自然是令众人惊喜连连。

冯贲连道:“这般说来,将军先前在诸族中奔走便也是为此事?”

石头连连点头:“氐羌、吐谷浑出力颇多,也不枉当初将军亲往调停。”

这些部族之间的局势,陆膺实是花了许多心血,氐羌原本为吐谷浑所并,又能独立出来,背后虽有一番恩怨情仇,可离不开陆膺的引导与支持,看起来今日退狄之事未费一兵一卒,背后却是许多水磨功夫。

便是黄云龙听完那些前因后果,也不由对陆膺的远见叹服,也难怪小陆夫人会说无甚好担心的。

此时再看岳欣然,黄云龙心中又自不同,镇北都护府……自己这都官将来说不得是要在陆将军麾下讨饭吃了,他笑哈哈地向岳欣然道:“恭喜小陆夫人!啊,如今该叫都护夫人了!”

石头、冯贲等人俱是难掩喜色,起哄般跟着叫道:“见过都护夫人!哈哈哈哈……”

跟着陆膺在大漠吃了三年沙子,陆膺在大魏前程光明,他们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返回故土,三年了,实是再没有比这更高兴之事。

只是,黄云龙与琵琶女微妙地发现,小陆夫人只是礼貌地淡淡一笑,神情间不见太多欢喜。

第101章 我们和离吧

再入亭州城, 明明还是同样偏僻荒凉的边塞之城,一切却显得截然不同。

岳欣然看到街边无数百姓喜极而泣奔走相告, 本以为也许失去君王会城破家亡, 没有想到竟还能回复太平,路边甚至有人认出了石头他们这一身黄金甲的来历, 高声叫道:“看!都护大人的亲卫!”

登时就有百姓拥在路边挨挨擦擦地盯着看热闹,石头犹豫地看向岳欣然:“夫人,可要我们……”

岳欣然摇头, 这些百姓并无恶意,何必阻拦?

她刚一摇头,话唠便带了一队黄金骑迎来,他浮夸地自马上滚落到大道中央,大声道:“属下参见都护夫人!”

他后边的人自然也是跟着下马参见:“见过都护夫人!!!”

都是大漠沙里来风里去的糙汉子, 那嗓门吼出来震得抖落了亭州城门的灰尘, 虽只是一小队人马, 却硬是在亭州城大门营造出了千军万马相迎岳欣然的气势。

随即便是围观百姓的轰然惊呼,呀,这年轻小娘子是都护夫人?!百姓们灼灼的目光登时盯着岳欣然, 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呀!这就是都护大人的夫人吗!”“瞧着年岁甚小,莫不是与都护大人差着年纪?”

陆膺陆大人三头六臂虎背熊腰的“威武”形象早在短短时日内传遍了亭州城, 这样一看, 岳欣然不免就显得太过斯文秀雅。

然后不知道是谁鼓起勇气喊了一声“都护夫人!”

仿佛在这喜气洋洋的街道上掀起层层涟漪,百姓们欢快地唤着,好像这一声声地, 就能表达对都护大人的谢意,对未来这镇北都护府的无尽期盼——期盼,这座生机枯竭的旧城,在得到一个新的行政区划的同时,亦能获得新生;期望,他们的都护大人,都能永如今日这般,给他们带来和平与安宁。

岳欣然无奈地向人群挥手致意,石头一瞪话唠:“你又作的什么妖?!”

话唠嘿嘿一笑:“可不是我的主意!是他们自己个儿非要来向夫人问好,是不是啊!”

他身后那些黄金骑个个盯着岳欣然,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是!!!”

石头本还再想数落话唠胡闹,看着眼眶隐约有些发红的这些兄弟,心中忽然明了:“夫人,这些弟兄家在益州,先前劳您对他们家里多有照顾,故此才想来迎一迎,不是有意唐突。”

黄金骑中,多是陆家军旧人,陆家军中,又属益州兵多,早几年在益州之时,岳欣然便着手对那些战亡在北地的将士立碑纪念,在茶场中这些烈士家属提供工作,甚至还让他们的孩子免费接受教育,凡此种种,在今日,这些黄金骑终于可以联络家中之时,一一知悉了家人近况,终于可以当面道谢。

他们特地赶来城门相迎,就是想亲自给岳欣然做个面子——这是他们的都护夫人,整个亭州城,谁也不能小瞧了去!

那黄金骑中有人出声道:“夫人,咱们都是糙人,说不出啥好听的,家中老子老娘多亏了您照拂……只要您一句吩咐,就算我这颗脑袋我也绝不皱眉!”

“正是!夫人!俺这颗头颅也不吝惜的!”这一个个大汉冲上前来、争先恐后要向岳欣然致谢。

岳欣然看着眼前一颗颗大好头颅,深感头疼,她要这么多人头来做什么?她又没有筑京观的爱好!

话唠眼睛一瞪:“都做什么!夫人是斯文人!你们说话都小心着些!”

然后,他转头亲自给岳欣然牵马,笑道:“夫人,将军……咳,都护大人的府邸还未收拾出来,临时指了原亭州府衙下榻,都护大人怕您寻不着,特意叫我来给您领路,嘿嘿。”

一旁黄云龙不由咋舌,先前与那位都护大人夫妇相处,便已经隐约可觉出都护大人的爱护之意,现如今才发现,当初多半是因为陛下也在一旁,都护大人都是收敛着了的,先让左膀亲自去接,又怕夫人不晓得府邸的方向,派了右臂来领路——这位都护大人对夫人的爱重,真是叫人有些难以置信。

岳欣然却是神情从容地点头道:“有劳。”

黄云龙与一众捕快这数日为救景耀帝连日奔波,不少人带了伤,辛苦劳累,也该归家报个平安,便与岳欣然一行在此分别,只有琵琶女,无处可去,先与岳欣然一道。

府衙之地,又是姓方的那样贪墨之官旧居,当然不会太差,岳欣然刚一进门,汤浴饮食悉数准备妥当,换洗的衣裳是她的尺寸、是她贯穿的细麻,而非华贵的绫罗绸缎;奉来的食物只是一只三层食盒,每一样只有小小一点,却尽是此地边塞的风味美食,数十样绝无重复,又不会叫她撑到,连用餐的桌案上都费尽心思地插了一盆海棠。

这浪漫熟悉而充满惊奇体贴的手笔,出自何人不问而知。

冯贲留下守卫——如今亭州城外患稍解,内忧却未除,几十万山头林立的大军,在这陆膺刚刚上任的当口,可说不准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石头与话唠自去向陆膺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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