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欢呼的人群立刻变得雅雀无声,没人再敢大声嘲笑这些偷袭者了。郑鸿逵见状,痛苦地捂住额头,我郑老四招谁惹谁了,这么这样的倒霉事总被我碰上,失去了这些船和炮,这下子就算大哥都护不住自己了,日后在郑家彻底抬不起头了。
这些大青头战船被打散打残之后,整个港口就没有能够反抗的力量了,中左所就成了脱光了的姑娘,任对方揉虐。仿佛是为了报刚才被炮轰的仇,这些大夹板船击中火力,挨个点名,大有不把目标打沉不罢休的势头,郑家的武装商船一艘接一艘的沉入了水中,包括安装了短重炮的大青头。
一个时辰后,舰队按照原定计划徐徐撤出了港口,留下满目苍夷、浓烟遮日的现场,“一不小心”还在海面上留下了几面荷兰国旗,上面还绣着大员商馆的标记,“虎斗行动”圆满落幕。
这次行动的战果不说辉煌,也算颇有收获了。虽然撤退时不可能一一清点,但据威廉的观察,四五百料的大青头——排水量相当于280吨的武襄级巡逻舰,也是郑家专业的战船——被击沉、焚毁了二十来艘,其余相近吨位的武装商船二十来艘,小船就不计其数了。这些船只的损毁,虽然还不至于让郑芝龙元气大伤,也算得上伤筋动骨了,尤其是新购置的卡隆炮损毁过半,更是对郑家的沉重打击。
偷袭得手之后,舰队迅速南下,在南澳岛简单补充了淡水和食物后马不停蹄往临高驶去,中途港口不做停留,为的是避免在沿途港口留下踪迹。
郑芝龙从福宁剿匪回到中左所之后暴跳如雷,他几乎是咆哮着质问:“究竟是谁干的?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郑鸿逵接连遭受打击,几日之内似乎老了十岁,头发都白了不少,他颓唐地递上“贼人”留下的旗帜,低声说:“这是敌船慌乱中留下的,似乎是红毛的……”
郑芝龙一把接过旗帜打量了几眼,忍住怒气又递给堂兄弟郑彩:“阿彩,你日本、大员都去过,辨认一下,这是不是红毛的东西?”
郑彩因为头脑灵活、长袖善舞,经常作为郑家商业的谈判代表往来于各地,对各地的风土人情颇为了解。他接过来仔细察看,然后小心地回答:“大哥,这旗子与大员那边城堡上悬挂的并无二致,听说是红毛的国旗,而且绣了大员商馆的标记,旁人是仿冒不来的……”
他又哪里知道,十七世纪的中国人不屑仿冒、也仿冒不了这些“海外蛮夷”的旗帜,并不代表同样来自欧洲的英国人威廉仿冒不了。威廉在英国皇家海军服役的时候,没少与这些“海上马车夫”打交道,也见过东印度公司运送货物和白银回欧洲的船只,自然能通晓其中细微之处,对于中国人而言,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了。、
郑芝虎忍不住大声说:“还辨认个屁,摆明了是这些红毛趁咱们主力船队不在,背后捅刀子。偷袭这种事,也只有红毛才干得出来。大哥,咱们当初只打刘香、放过红毛的想法就是错的,用读书人的话说就是姑息养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红毛一块干吧!”
郑芝龙心中也是愤怒不已,不过郑芝虎的话让他反而冷静了一些,这件事会不会是某些人嫁祸江东,让郑家和荷兰人、刘香全面开战,自己却躲在后面螳螂捕蝉呢的毒计?他心中隐约闪过一个名字,差点脱口而出,可是这一家势力明明才和自己示好,还卖给自己重炮,没有动机和理由站在红毛和刘香那边,心里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