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台上极其安静,阶梯边的尸体和血迹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众位大臣嫔妃纷纷望着第九层高台,那里一道身影正在翩翩起舞。
杜水柔每转一个圈,戚弦的心就跟着一跳。
她原本身材纤细,如今怀了孩子更显得肚子突出,以这样的情况去跳舞祈雨,杜水柔真的拼了。
不过,她要是不撺掇睿帝造金像,上一世钟县令也不会因此而死。
若真让她祈雨成功,成为后宫之主,那她这条路就是踏着钟家,踏着临江县百姓的尸体走上去的。
想到这,戚弦握了握拳,问道:“她为何突然祈雨,有把握降雨么?”
“杜丞相府中有一谋士精通天文,推演出今日会降雨。”
止水答道,语气有些不屑。
“杜丞相很谨慎,想以此立功,却又不想自己承担风险,于是便让柔贵妃出头。成功,则整个杜家受益。失败,舍去的也只有她一人。”
戚弦愕然,“原来如此。”
“此前禁足一事对柔贵妃打击不小,被诊出有孕后虽然解开禁足,但终归失了圣宠,因此祈雨一事对她也是个机会。”
戚弦点头表示明白,目光复杂地看着舞蹈的柔贵妃。
为了荣华富贵背叛未婚夫,又因为嫉妒,害了包括自己在内的许多无辜女子,她自己却只是权力斗争中的棋子而已,真是个可恨又可悲的人。
杜水柔忍着身体的不适,咬牙跳了半个时辰的舞,然而天上的太阳依然炙热,明明是春日,却仿佛盛夏般,烤得人口干舌燥。
又半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任何变化,连一丝风也无。
底下的人开始交头接耳。
文官武将自持身份,还算收敛,嫔妃这边可就热闹许多。
“啧啧,看姐姐的肚子,妾都觉得吓人,这万一摔上一跤,就得不偿失了啊!”
“我看呀,你就巴不得她摔跤吧,那可是金贵的皇子呢,你瞎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都少说两句。”公孙皇后扶了扶鬓角,低声道:“柔贵妃为国为民,以身祈雨,这等胸怀值得众位姐妹学习。”
“皇后娘娘说的是,只不过……”她指了指天上明晃晃的太阳,“臣妾觉得怕是下不来了。”
“可不是么,过了一个多时辰,都站出一身汗了,还不见半点子雨水,莫不是耍着咱们玩吧!”
公孙皇后没有应声,只是微微勾唇,浅笑着望向祭台。
时间一点点过去,讨论的声音越来越激烈。
公孙大元帅摸了把胡须,朝着杜丞相道:“丞相大人,可是算错了时辰?”
杜丞相压下焦躁,纹丝不动地目视前方,“仙人的旨意岂是我等能随意窥探的,只悟到其中少许,已是难求的幸事。公孙大人,您还是耐心等等看吧!”
“我们这些糙汉子等着也就罢了。”公孙大元帅摇头叹息道:“贵妃娘娘千金之躯,若孕育的皇子出什么事,那可真是有损天家威仪。”
“不劳大人费心,娘娘她心里有数。”杜丞相心里烧着火。
都已经做到这一步,把人叫回来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只能孤注一掷。
睿帝斜歪在软椅上,头顶有宫女撑着伞倒也不晒,甚至这暖洋洋的温度让他眯了一觉。
被周围议论的声音吵醒,他皱眉看向天空。
一片晴蓝,万里无云,阳光刺得他心头冒火。
“摆驾,回宫。”
他这句话,把众人都惊了一跳。
有高兴的,赶忙弯腰称是,笑意盈盈等着皇帝先行。有害怕的,颤巍巍跪在地上,请陛下再等些时候。也有惋惜的,想着连续几月的干旱,今日唯一的希望也落空,只能无奈地叹息。
杜水柔发现下方的不对劲,瞬间慌了,也顾不上跳舞,赶紧靠着丫鬟艰难地下台阶。
“陛下,陛下,求您等等!”
睿帝看着她的动作直皱眉,“胡闹,摔了朕的皇儿,你几条命都赔不起。”
杜水柔目光一缩,定在原地不敢动了,只得跪在阶梯上,哭求道,“陛下,您再等等臣妾吧!很快,很快就会降雨了,仙人说……”
“呵。”睿帝冷笑,语气阴冷,“朕陪着你玩了这么久,也该收场了,莫要得寸进尺。”
玩了这么久?
原来,陛下他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么?
杜水柔跪在阶梯上,只觉得浑身发冷。
方才长时间跳舞早就让她筋疲力尽,现在陛下的不耐烦,众嫔妃尤其是皇后脸上的嘲讽,让她既慌乱又愤怒。
她怒视着杜丞相,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有降雨!
明明说好巳时下雨,眼看着午时快过,却半点征兆也没,到底是为什么!
山坳上,戚弦也有些奇怪,她疑惑地看了看天色,喃喃道:“真不会下雨么?”
“丞相府的谋士不过如此,即便再厉害,也只能算出日子。”
止水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
“而主子,却能推演到具体时辰。”
戚弦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是说谢公子也会算天气?”
止水点头,“主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学识渊博。只是观天象,推测晴雨时辰而已,自然难不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