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
“是!”
杨谦走后许久,沈筑才缓缓走出书苑。他给萧彦宁指路“汉中”,是看出当今皇室无能,至于萧彦宁会不会赶赴那贫瘠之地,又到底能不能耐得住寂寞有所成就,那就不是他在意的事情了。
梅花坞内,暖阁房门紧闭。沈筑上前敲了敲,小丫头柳杏探出脑袋看是沈筑,有些犹豫,一时竟然不敢开门。
沈筑皱了皱眉,伸手在门上一推,发现那门居然从里栓住了。“柳杏,夫人在干什么?”
柳杏很想说夫人什么也没干,就是不想见你,可她没这份胆子,畏畏缩缩道:“夫人……睡下了……”
沈筑抬头看了看天,正是午时该吃饭的时间,他疑惑道:“可是身上不好?怎么这时候睡下?”
“不……不是吧……”
他长眉紧锁:“开门!”
柳杏被喝住,愣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上去解栓,娆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许开!”
柳杏一时间左右为难,懊恼自己怎么听到声音非得伸脖子看一眼,凭白惹事!
沈筑听到娆荼赌气的声音,有些糊涂,沉声问柳杏,“她又发什么邪火?”
柳杏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一五一十道:“姑娘贴好了灯面,看那灯面转了几圈,不知怎么就气了,摔了灯笼,还吩咐不让大人进来……”
沈筑眉头微舒,空站了一会,也没发火,居然默不作声地走了。
柳杏惊讶这沈大人被姑娘磨得越来越没脾气,不由暗自佩服姑娘好本事。
娆荼微微推开窗扇一缝,看见沈筑孤身走在去梅林的那条路上,她唇角微动,眼中却氤氲着不出己愿的漠然。
他当年是如何对她,她便一点点还回去。明明还了手,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闷,闷闷地疼……
沈筑回到梅林青瓦舍,清清冷冷,他坐在破旧的书案前,手指抚摸着斑驳凸凹的书面,眼睛看着那个被他摔碎,又请匠人用银丝金钉补好的瓷瓶。书案是青州的,瓷瓶是青州的,就连这屋内的一砖一瓦,都是从青州运来的。
青州的房子没了,青州的情成了恨,他沈筑在此,终究是一无所有。
一个不速之客的叹息声打破了他的暗自伤神,他转头看向门外,却是萧彦宁靠在那颗枯桃树下,嘴里叼着枯草一根,神情散漫地看着周围纷纷飘落的黄梅。
那年沈筑初入京城,看见萧彦宁靠在宫中的一棵老槐树下,头枕着双臂,懒散地仰头望天。那一次,沈筑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他见天上流云变化,阳光温淡,从那时起,他就不觉得那个废物王爷真是个废物。
沈筑缓缓道:“来干什么?”
“本以为沈大人有美在侧,除夕佳节,该是其乐融融的场景,怎么这等凄惨境遇?”
“如果王爷来是为了讥讽沈某,你可以走了。”
萧彦宁抛了个玉葫芦,被沈筑抓住,葫芦中琼浆玉液乱晃,酒气醉人。沈筑将那酒葫芦又轻轻抛了回去,“五王爷的酒,恕沈某没胆量喝。”
萧彦宁叹道:“你这个人,有时候实在是很无趣。虽然本王经常被人投毒刺杀,可还是活了三十年。这人啊,什么时候死是老天爷定下的,你怕也没用,不如放肆一点,反而得个潇洒。”
“沈某一世为人,与潇洒无缘。五王爷同样不是洒脱之人,否则也不会暗中布置那么多算计。”
萧彦宁拔开酒壶玉塞喝了口酒,在口中含了片刻才缓缓咽下,他叹道:“此酒绵柔,塞上苦寒,以后可就喝不到这样的酒了。多谢你给我择了那块恶山恶水,汉中四面迎敌,真是一个好地方。”
“恶山出饿虎,恶水出猛龙。”
萧彦宁好奇问道:“沈大人以后是何打算?”
“不劳费心。”
“真要娶我那公主妹子?”
“京城尚有些布局未完成,我不能立即便走。”
萧彦宁“嗯”了一声,明白他的意思,不能立即走,那是躲不了要娶公主了。他无所谓道:“反正你的那位心肝美人也不是很在乎。”
沈筑忽然正眼看向他,缓缓道:“她在乎什么?”
“情这个东西,我也不太敢懂。”萧彦宁苦笑。
沈筑起身走出瓦舍,“不奉陪了。”
萧彦宁上前抓住他的手臂,笑嘻嘻道:“我还有话没说完,别急啊。”
沈筑皱眉道:“什么?”
“你想不想知道,那年我见到她时,她是什么样子?”
沈筑沉默,心间却在剧烈震荡,过了许久才拂袖冷言道:“不想!”
萧彦宁看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有些惆怅,有些失落。
那年见到她时,她与死人无异。如今光鲜亮丽的美人,不过是个被仇恨驱使的傀儡。
沈筑来到暖阁,柳杏儿正在往外倒水,看到沈筑又回来,小丫头惊了一下,三步并两步往回跑想要关门,被沈筑一个凌厉眼神吓得不敢动弹。
他推门走进屋,水雾氤氲。她只穿着轻薄的纱衣,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竟是刚沐浴过的样子。呆呆趴在梳妆台前,下巴撑在手背上,没有看铜镜中的自己,而是盯着案上的那盏走马灯。
灯面上贴着小猴小猫小狗各种动物剪影,剪的粗劣难看,她却瞧得出神。沈筑默不作声,上前接过山鬼手中的棉巾,为她轻轻擦拭湿发。
娆荼悠悠吩咐道:“山鬼,再剪一个沈大人出来。”
山鬼在身后干着急,姑娘啊姑娘,平时挺机警的,怎么这会就看不见沈大人来了呢?
“山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