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娴儿定了定神,咬牙:“去看看!”
伙计大喜,葛丰等人却被闹得莫名其妙:“缀锦阁有事,找楼家少奶奶做什么?”
郑娴儿没打算跟他们解释,胡乱说了声“失陪”,便跟着伙计冲了出去。
健步如飞,哪有半点少奶奶的样子?
桌旁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却是黎赓第一个站了起来:“官差到缀锦阁做什么?我去看看!”
葛丰立刻跟上:“不能让郑姑娘出事,否则桐阶那个重色轻友的王八蛋绝对饶不了咱们!”
于是四人忙叫来小二付了账,急奔缀锦阁而去。
黎三小姐被葛家小六拖着跑得气喘吁吁眼前发黑,脑海中的那个疑惑却始终挥之不去:重色轻友?
缀锦阁内,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
各色的刺绣和绸缎被丢得到处都是,原先摆在柜台里面的那些珠宝首饰更是遭了秧,不知有多少被官差们以“搜查”为名偷偷地塞进了腰包。
程掌柜已经被官差制住,五花大绑地押着正要往外走。看见郑娴儿进来,他先是露出了喜色,随后脸色一变,忙大声叫道:“姑娘回去吧,缀锦阁今儿歇业,您要的东西只好改日再给您送过去了!”
郑娴儿见了这副架势,心下早已明白了。
这是见势不妙,想掩护她来着。
可她是缀锦阁的主人,官府既然要对付缀锦阁,她迟早是要出头的。
官差见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媳妇,立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出去出去!缀锦阁犯了事了,别来了!”
郑娴儿定了定神,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既然缀锦阁犯了事,我这个做主人的还跑得了吗?”
“东家……”程掌柜的神色有些复杂。
官差疑惑地往郑娴儿身上打量了一番,半天才问:“你是缀锦阁主人家的女眷?你家男人呢?别耍花招,老老实实出来随我们见官吧!”
“见官?缀锦阁犯了什么事?”郑娴儿紧抿着唇角,眉梢微挑,颇有几分威严。
官差却不耐烦了,抬手便来推她:“去去去,妇道人家懂什么?让你家男人来!再干扰我们办差,连你也丢到牢里去!”
“把我丢到牢里去,你们怕是不敢。”郑娴儿在堂中会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哟呵——”官差来了兴致,“缀锦阁的新主子是谁啊?这小娘们儿……”
他的话尚未说完,郑娴儿已“啪”地一声把茶碗摔到了他的脚底下:“你还不配跟我说话,让你们老爷自己来见我!”
这时黎赓一行四人已追了过来,那官差看见了,忙迎上去行礼:“大少爷、三小姐……”
“怎么回事?”黎赓皱眉。
官差忙道:“都是些刁民,家里男人犯了事不肯出面,弄了个刁妇在这儿胡搅蛮缠。少爷放心,小的们应付得来!”
“我怕你们应付不来!”郑娴儿冷笑。
那官差正要在自家少爷面前表现一番,闻言立时跳了起来:“你找死——”
“放肆!给我跪下!”郑娴儿稳稳地坐着,厉声断喝。
官差愣了一下,手里的刀拔了一半就忘了:“这……是个疯子?”
黎赓走到堂中,面色阴沉:“听她的,跪下吧。”
“少爷?”官差彻底呆了。
“几位请坐。”郑娴儿向黎赓四人招呼了一声,指指旁边的几把椅子。
堂中的十来个官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跪下了。
郑娴儿重新倒了一碗茶喝了,神色缓和下来:“别说我欺负你们。我这个人再不济,至少也是当今圣上下旨钦封的正五品宜人,你们这一跪,我还受得起。就是你们老爷亲自来了,也只有他给我行礼的份!”
为首的官差猛然抬起了头:“你是楼家寡妇?”
桑榆县的正五品宜人,只有一个。
郑娴儿点了点头,口中说的却是:“我是缀锦阁主人。”
黎赓继续皱眉黑脸:“不成体统!”
官差更是大惊失色:“开门做生意,哪有女人当家的道理?”
“没有人会把一个寡妇当女人。”郑娴儿回答得很正经。
黎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里暗骂一句“装模作样”,胸口却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发堵。
郑娴儿却不管旁人怎么想。她坐直了身子,向众官差身上扫视了一圈,冷笑道:“我不知道缀锦阁犯了什么事,但眼下没过堂没受审,你们先把店里值钱的东西揣到了自己的怀里,这是谁家的规矩?你们老爷知道吗?”
“你血口喷人!”为首的官差大叫起来。
郑娴儿转头看向黎赓:“黎大公子怎么说?”
黎赓早已看见了狼藉一片的柜台,此时听见郑娴儿问着他,立时涨得满脸通红:“县衙里没这种规矩。这些人回去之后,县衙里自会重罚!”
“重罚不重罚,怕也不是黎大公子能做主的。没准儿黎老爷正等着这些东西回去填库房呢?”郑娴儿不看他,语气却是十足嘲讽。
黎赓早已气得浑身发颤,跟得了羊癫疯也差不了多少。
这实在不能怨他器量窄——黎大公子一向自认为光明磊落,如今亲眼看见自家老爹手下的官差像土匪强盗一样抢劫人家的东西,被失主当面问到脸上,他怎么兜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