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2 / 2)

眼泪下来了,摸着他的手心,硬硬的,“你听我说,伸伸,你早就应该走的,应该去年就跟国中一起走,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所有人都在渗透,渗透到各行各业里面去,这里已经是一个漩涡了,我不想你很危险,也不想你受到磋磨。”

我说不清对你什么感情,但是我有莫名勇气跟你一起走下去,我盼着你好好的,一辈子好好的。

这就是我张西爱的人生。

伸伸最后还是走了。

去陕北了。

那里国中说是影响很弱的地方。

他走之前,都没来得及去见刘江一面。

因为当晚,巷子里面就出事儿了。

先前那小酒馆秦老头家里的儿媳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家里堂兄弟满门子做生意的,大大小小的铺子店面多了去了,早先儿的时候,祖上也是西城有名的大地主了。

日子难过,风声又紧的很,家里便想着跑了。

人家要跑到台湾去,机票都订好了,直接开车去南边,然后广州上火车,南下台湾。

或者有能耐的,再直接出国了。

走之前,娘家哥哥来接的。

结果小媳妇儿不走,“我们赚的钱,没有一毛的黑心钱,做人也是讲道理的,这世道没有这么乱,我正儿八经本本分分做人的,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洗个脸,都是等着外面没有人了,才去院子里取水来,他们不能拿着我怎么办的。”

刚生产完,也舍不得孩子,“你们要走就自己走了,不过就是扔下来了老祖宗罢了。”

几代人了,一辈儿一辈儿的往上数着,就没有这么往外逃命的子孙后代。

还是很天真了。

娘家哥哥没法子了,走的时候才来喊得,看了看小外甥,看了看妹子,走了。

人家连夜开车就跑了,据说是几家亲戚一起跑的,好几辆卡车,追了很久没追上。

小媳妇觉得自己是外嫁女,更何况就是父兄真的做了什么事儿,她从来不坑害人,也到不了她头上去。

还抱着大家闺秀的那一套儿呢,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世道了。

晚上人家追不上车子,当即就带着人到这边来了,刚生产完头上还戴着抹额呢,拖门口去了。

那么小的孩子还吃奶呢,给扔到地上去。

王红叶坐在屋子里,心惊肉跳的,她拉着西爱的手,“你别出去,别出去,没事儿的,要你大爸出去看看去。”

张平出去看了,一院子的人都听到惨叫声了。

结果张平出去看到什么了,你说是人家刚生产完的产妇,给人上了棍子,对着头就打啊。

这不是作孽吗?

有浑水摸鱼的,给人家头上的抹额都摘走了。

老秦头跟秦大掌柜的,护都护不住,绑的跟粽子一样的。

还是寒冬腊月的,孩子的宝贝都给人揭开了,就为了要那包被面儿。

孩子哇哇的哭,秦小媳妇还护着孩子在身子底下呢。

“你们这样是作孽啊,作孽,这么个还没出满月的孩子,你们怎么动手呢?”

张平一把扶着人,弯腰抱孩子。

秦小媳妇看是张平,满脸的血啊,抖着嘴唇,“孩子,我的孩子,你救救他,救救他啊。”

救救他,别给乱棍打死了。

那样的眼神。

张平豁然抱着孩子起来,旁边指着那些人,“这孩子,跟这事儿没关系,你们犯不着下这样的毒手。”

打头的那个,忒不是东西,根本就是跟秦家有旧仇的,手里还拿着棍子,一晃一晃的蹦跶,“怎么就不能了,你是她什么人啊,他们一大家子几辆大卡车的东西,要是不心虚,能连夜就跑到南边去了吗,根本就是要去投靠南边去。”

“她这事儿,脱不了什么关系,我们打的就是这样的人,人民的蛀虫,国家的败类。”

口口声声的,一蹦三丈高,带着身边的人煽动,“她祖上就是吸取我们劳动人民的血汗钱,大地主,大奸商,专门压榨我们贫民的。”

“看看她还裹着小脚,封建残余,再看看她身上,还穿着绫罗绸缎呢,这抹额就是罪证,资本家小姐改不了本性,大家一心一意搞建设,就她还在那里做梦呢。”

一说到几千年的仇恨,就没有哪个劳动人民不吐唾沫的。

没有一个不说说自己祖上的辛酸的。

都是穷苦人家不是?

都是骨子里面穷怕了的。

张平你说给气的,论起来嘴皮子利索,论起来无赖,他到底是差一截儿的。

气的浑身哆嗦,那手里的孩子还哭着,他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