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落款,是“爱你的妈妈”。
舒母是一名优秀的语文老师。
她或许不擅长向家人表达爱,不擅长与舒盏沟通,可所有的不足,都在文字的构造上弥补。
她写到幼时带舒盏去她班上玩,和一群高中生打成一片,像个小大人;写到舒盏不止一次哭闹,半夜三更里爬起来要找妈妈。
那时候她刚带高三,年轻气盛,一带就是连带三届。为了拼成绩,学生不睡觉,她也跟着不睡觉。试卷亲自出,搜罗天南地北的题,帮着分析,增添学生记忆,添加课堂的趣味性。
她说她很内疚,时常在工作与家庭之中犹豫。
一面是她的学生,一面是她的女儿,他们都是她的孩子,她却常常无法割舍。
曾经一度,她不知该怎么面对舒盏,面对这个她认为亏欠太多的女儿。
她说她见过太多太多孩子,哭着跑到她的面前,对她说“如果当年……”
如果当年,我能多背一点书,多听一点课,少抄几次作业,少去几次网吧就好了;
如果当年,我能戒掉游戏,少熬夜,不戴眼镜就好了;
如果当年,我能学一门艺术,抱有一腔热枕,就好了;
如果当年,我没有那么冲动选择了这条路,就好了;
如果……能多考一分,就好了。
高考是一座独木桥,千军万马要从独木桥上过。提升一分,干掉千人,这不是游戏。
她带过太多失败的学生,因此,她一点也不希望这一幕会在女儿身上发生—— 舒盏幼年的启蒙读物,便是诗词。
从《诗经》到《唐诗宋词》到《楚辞》,从《论语》到《道德经》……每天两小时,反反复复的背,背不出就关房间。
她提前学完了大家要学的东西,读过大家可能至今都没有碰过的书,所以她产生了对文科的兴趣。
舒母以这样的女儿为骄傲。
却忘了,当女儿逐渐长大,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人牵着手引路的小女孩。
人非圣贤。
所有人都应该有犯错的机会。
信上一个错别字都没有。
可以想象,这封信应是写写改改,最终誊写,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舒盏的眼中。
眼泪将信纸打湿,模糊了上面的字迹,黑黑的一团,有浓有淡,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抽出一张纸,提笔,写起了回信。
*
第二天早上,教学楼门口的交通再度陷入瘫痪——比上次孙悦悦和她男朋友全校通报批评还要猛。
因为这次,通报批评的主角是江远汀。
江远汀是谁啊。
那个蝉联两届校草,理科第一文科也排到第一的纪检部部长——
哦,现在不是了,现在只能说是一中的风云人物。
因为教务处的内容,便是因为江远汀与学生发生斗殴,学校撤除其纪检部部长职位,于全校通报批评,并罚打扫教学楼一周,下周一在晨会上自我检讨。
居然没有给处分。
学校还挺仁慈。
“你们说的那个高二(12)班的江远汀?他怎么会跟人打架?”
“呜呜呜我也好想被江学长打,不知道江学长打人的样子会不会也很帅啊。”
“我们都没看过江学长打篮球哎。”
“下周晨会上有江学长,终于又可以光明正大地欣赏江学长美颜了!”
过路的舒盏:“……”
现在的高一新生怎么了。
三观都去哪了?
这是打架斗殴的江同学,是不良少年啊!
对此,郑芷回以不屑的微笑:“你知道什么叫做颜值即正义吗?”
舒盏不想给予评价。
可她是真的惊讶,“江远汀怎么会跟人打架?”
江远汀初中的前科累累,作为初中同学,郑芷也了解一二,但还不至于严重到这种程度。
最重的一次,不过是跟物理老师起了口角冲突,还是物理老师不讲道理在先,大家都站在江远汀这边。
舒盏冷眼,“脑子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