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2 / 2)

“妈……”许佳佳唤着自家妈妈,可妈妈根本不回头,比平时上工动作还利索,还没几下,就把刚刚的美景给破坏得差不多了,她低着头这才发现,刚刚被她紧紧地抓在手上的那根蒲公英已经随着她紧张的甩动和抓紧变成了一根光秃秃的绿色杆子,原本还存在在心里的旖旎心思,现在全都扫了干净,一松手,这杆子掉在地上,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单静秋很快忙完了,便拉着女儿往山下走,嘴上说个不停:“佳佳,蒲公英这可是个有用的植物!在妈妈小时候你外婆还给妈做过蒲公英饺子呢!那时候可美味了,而且这泡水呀也对身体好……你说好看一看就是个小姑娘的想法,像是妈妈一想到就觉得要赶紧采些回去……”

下山路上,但凡看到三角村里的大妈婆婆,单静秋还特别客气,驻足下来同对方招呼:“大姐,这咱们摘野菜的那地方后头现在开了一片蒲公英,你看要不要摘点回去泡水,我刚刚去摘了点,还挺多呢!”

许佳佳看着自家妈妈恨不得能和全村科普,就知道刚刚像是梦一样的蒲公英花海怕是保不住了,只是心里头有些对不住曾荣之,让她好一阵头痛。

可她并不知道,这一切还不是全部。

单静秋今夜可是说是大展身手,为自家女儿做出了一顿“蒲公英大餐。”

许佳佳向来不是个挑食的孩子,可是此时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发抖了起来,看着眼前绿糊糊一片的白灼蒲公英、碗里的蒲公英红薯粥、还有一道盐拌蒲公英,好一片“绿意盎然。”

“来,佳佳,你快吃。”单静秋夹菜可比她采野菜还快,一下把大半的菜都丢在女儿的碗里,这要把菜做好吃对她太过简单,可要把菜做难吃,可不容易,不过她笑着眯了眯眼,这不是家里没什么调料、没油没配菜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难吃也是应当的,对吧。

只要是妈妈辛苦做的菜,每回许佳佳都很捧场,这年头物资紧缺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可把这蒲公英往嘴巴里一放,一阵苦味便翻涌而出,她忙喝了口粥想压压味道,却不想粥都是苦的。

艰难地咀嚼着这一餐的饭,许佳佳连笑都笑不出来,这下她脑子里半点想不起曾荣之了。

什么蒲公英好看?

蒲公英,最讨厌了。

第110章 天要下雨,女儿不嫁!(二)

知青们同三角村村民做工的地方有些距离, 他们来这干活是没得挑的,村民们又不放心把村子里那些要紧的农活交给他们, 毕竟他们这一来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给他们干, 还怕把自家田里的东西给霍霍出问题呢!

村民们交给他们的都是一些苦力活,例如给食堂打水、打猪草这些,虽然在村民眼中, 这已经是“特殊照顾”了, 这么轻松的活没处找,但是在知青们的眼里, 依旧觉得这是村民在为难他们。

毕竟对于这些从前在城里, 干过最累的活也就是做点家务、至多也就是那些住城中村的,干过些许农活,哪能受得了村子里的这种强度,才没几天,一个个已经抬不直背, 手上都磨出了豆大的水泡, 忙着忙着又给弄破, 破了又只得继续干, 这也是让知青们“心活”起来的重要原因,苦到了这份上, 他们恨不得用尽一切办法来把自己折腾到轻松点的位置。

曾荣之一早就看上了许佳佳,她算是村子里顶出挑的女孩子之一,个性温和, 从不和人吵架,,换言之就是看起来挺好“骗”、挺好“欺负”,而且还背靠大树,怎么看怎么好。

明明他是头回干这码子事,可他却好像已经身经百战一样颇有一些经验。

不过自从上次好不容易把许佳佳给约出来,曾荣之已经好几天没能碰上她、也没收到对方给的什么消息、礼物的,这可和刘一兰的热情天差地别了,这要他有些郁闷,他自认自己长得还算英俊,职工家庭、城里户口的身份在刚来村子里的时候,就要村子里的人好一阵羡慕,更别说他对许佳佳这么主动,像是这样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多少也应当被撩拨起来,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想到了这曾荣之犯愁得很,不过他脑子很活,一下想到了办法,先是提笔写了一封信,信不长,这些信纸还是他从城里带来的,不过想要钓鱼就要舍得下饵,这个道理他很懂,反复看了看自己的信,他沉思片刻,觉得自己的这番准备还是有些“不足”,诚意稍微欠缺了一点,不过这可难不倒他。

顶着午休时间的大太阳,他大汗淋漓地走上了后山,那天他和这许佳佳去看那片蒲公英时,对方脸上可是好一副感动情绪,一看就知道自己的这点“小招数”恰中她心。

可就这么一走,曾荣之便面对着眼前满目疮痍地蒲公英花海目瞪口呆了起来,明明这才几天没来,这连绵成一片的美丽景色怎么就这么被挖成狗啃的一样?

他还摸不着头脑,突然后头被人用力一拍,他做贼心虚,吓得往旁边就是腾地一弹,回过头神色僵硬,下意识地就喊出了句:“怎么了!”这话才出口,他就发现后头来的竟是住在知青隔壁的牛二婶子。

牛二婶子身上背着背篓,狐疑地打量了下这新来的俊知青,但是出于对城里人的高看一眼,倒是没说难听话,只是没好气地应了句:“你来干嘛,我就是来干嘛的。”

这话听在曾荣之耳朵里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皱着眉头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眼看着牛二婶子一点不客气地从他身边越了过去,对那片已经是天残地缺的蒲公英再次痛下杀手,直接又是拔掉了好一些。

“牛二婶子,您这是在做什么呢?这花……是挖回去种的吗?”曾荣之问道。

牛二婶子很是不耐烦,不过手上动作利索,已经摘够了她想要的分量,翻了个白眼便道:“我们乡下人哪里要得什么养花不养花的,这是拿回去泡水喝的!”

这年头物资少,村里人个个扣扣索索地,平日里有点钱都得攒着盖房娶媳妇,哪能乱花,但凡这山里、土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用,肯定不动粮食,这才是他们的持家之道,哪里像是他们城里来的,还种花呢!有地方不得多种点菜!

曾荣之这下总知道这片他巧合发现的蒲公英花海是怎么没的了,可这花海在他邀请许佳佳来之前还没人知道,现在却成为了人人采摘的“菜地”,他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些以前看书看过的什么“死鱼眼珠”之类的话,比起他在城里结识的那些同志,这乡下姑娘终究太过世俗,没点想法,只可怜他自己沦落到这地步,不得已而为之了。

颇觉得自己是忍辱负重的他从未想过别人可想不想他来忍这辱、付这重,归根结底,不过是自私二字罢了。

这么想着的曾荣之也没闲着,在众多被人扒开挑选过的蒲公英里头,选了朵品相看起来最好的 ,小心翼翼地塞进了信封里封好,这下倒是万事俱备了,而这回他还是从行李里头拿了颗糖,只是不能再找上回那毛孩子,他也怕这事情还没成功,就被村长发现,到时候没准赔了夫人又折兵,于是他便蹲在这山路上,找了个路过的小孩,把糖往他那一展示,像是这糖果对于村里的小孩可是大诱惑!

所以这糖这么一展示,这名叫狗蛋的孩子立刻拿着信就跑,他心里反反复复地默念曾荣之嘱咐地“不能给人发现!”,动作很快,恨不得能马上就到许佳佳的面前去送上这封能换糖的信。

……

许佳佳这几天老有些心虚,毕竟前几天的她可以算得上是头回叛逆,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的她,没有瞒过妈妈任何一件事情,可这次,不知怎地,她却不想把曾荣之的事情告诉妈妈,可这几天妈妈一回家就叫着腰疼、腿疼,她心疼得一直忙里忙外的,倒是没什么空闲想起那人了。

此时她正坐在门口,面前的大水盆里泡着一盆子的豆荚,她正在择菜,这些是舅舅听说妈妈身体不中特地拿来给妈妈吃点新鲜的,这些天来她可不敢让妈妈再辛苦,生怕累坏了妈妈,可妈妈的工一时找不到人顶,妈妈可不像是她们这样的半大姑娘,只要上个半天工,她可是做的全工,许佳佳想和妈妈换一下,可妈妈却拧上了,怎么说道理也不肯听,就是不换,她想到这坐在门前就忍不住长吁短叹的。

“佳佳姐!”狗蛋从许佳佳前头的门那探出了脑袋,左看右看的,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有些“贼眉鼠眼”的样子,眼珠黑白分明,小眼睛滴溜溜地,很是灵动。

狗蛋打量了半天,确认佳佳姐家里没人,总算放下了心,他可是接到了重要的任务,必须完美完成,他朝许佳佳招着手,从刚刚在泥地里打滚弄脏了的衣兜里摸出了一封信,往许佳佳那就是一递。

“佳佳姐,这是那个……那个知青!”他记不得对方的名字,“反正他要我给你的,我拿给你了啊,我已经完成任务了!保证没有别人看到!”

许佳佳还没回过神,手上已经被狗蛋塞进了一封信,而这皮孩子已经扬长恨去,才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踪影,她这一低头,就看到信封上已经被狗蛋的手粘上了好几个带着泥的黑手印,上面用清俊的字体写着“许佳佳同志”,再联想到狗蛋说的知青,她的脸一下就热了起来,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她慌忙手忙脚乱地把手轮着在衣服上擦着,红着脸便先往屋子里头去,进到了房间里还不放心,非得自己紧紧地用背靠在关紧的门上,若是开门得先把她也给推开才行,这是生怕妈妈回来一推门就看到她在看信,虽然心里头还不太明白,但不知怎地她就是有种莫名地羞怯。

许佳佳是进过一段时间学的,只是学的不多,而他们村里孩子还有一个共性,就是字和狗啃似的,毕竟爸妈只要这么一眼看去,觉得自家孩子在本子上乱涂乱画了,就能立刻觉得孩子好像能看懂课本了,像是大城市里的什么要求练字、写字体的基本没有。

许佳佳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她老写不好看字,要特别努力才能把她写的大字艰难地塞到那格子里去,小学的老先生就好一阵说他们,说他们的字都没个骨头,东倒西歪的,那时候先生说了一句话“字如其人”,他们不求上进所以字也写得不成。

她看着眼前这信纸上,一看就有棱有角的几个字,忍不住有些神往,心中暗暗地想到,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这曾同志一定是个不错的人吧,又觉得自己的这些想法太过头了,热得忍不住用手给自己不断地扇着风,一边害羞着她一边打开了信,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里面写着什么:

“许佳佳同志:展信佳!几日来未曾见到你的身影,有些担心,不知你可好?我时常想起那日和你未结束的对话,不知道你是否考虑好了呢?无论如何,我相信我们是可以共同进步的,只要你有什么关心、不明白的事项,我都很乐意为你解答,也希望你能乐于向我询问,毕竟我打心底眼希望我们能成为好同志。

另外,那天很遗憾匆忙分别,只要看到蒲公英,我就想到了你,特地去采摘了一朵,就像你一样美好!曾荣之。”

许佳佳很少看字,所以看起这信来也是一顿一顿地,手跟着信纸上的字一个一个挪动,不知不觉地挪到了后头,在看到了最后的时候,下意识皱了皱眉,露出点苦相,这手一抖,信封上一抹黄色飘落了下去,直接落在了地上,正是一朵异常熟悉的蒲公英花。

这几日来,单静秋是变着法的“关爱”自家女儿,虽然说伤敌一百,自损八千,不过每次看到女儿那皱着眉强行咽下去还得不断夸着妈妈精进的手艺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爱笑,这既然女儿喜欢蒲公英,就要好好为女儿加强印象,哪怕是再喜欢的东西,反反复复地这么吃几天都能厌,更何况这东西也许还根本不好吃呢?

要知道,蒲公英长了花以后可是又老又苦的,没吃过的人很难明白那苦味,以前的人煮法都是在里头加油、加盐加调味,像是这物资紧缺的年代,白水不放调料这么折腾,这味道可是美妙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