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发家致富换老婆,可他还是有些老思想,总觉得好像这一发达了就把糟糠之妻下堂了说出去名声不太好听,本就是暴发户了,他总也生怕周边的那些生意伙伴看不上眼他,所以便分外的注意这些,毕竟其他人都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别的不说,小丽也确实有些带不出去。
更重要的是,在刚知道小丽怀孕的时候,其实他便也私下找过集团的法律顾问问过,由于这公司是他和妻子一同办下,如果两人离婚,可能这就被算成什么夫妻共同财产要求平分了,这对于一向把公司看做自己财产的苏天宝来说简直无法接受,便也彻底把这念头压下。
所以还得把单静秋先哄住!至于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为妙,正在想着的苏天宝却被单静秋丢下的炸弹炸了个晕乎乎的。
“我要离婚。”忽地,单静秋便这么冲他笑着开了口。
这话听得苏天宝勃然大怒,在他看来他可以提,妻子怎么能提呢?这离婚要分财产,可就像是在剐他的肉一样,绝对不行!他皱着眉头道:“离婚什么!别闹了!不用威胁我,小丽那边我会处理,你要懂得大度点、关照她!都是一家人,我也没有要和你离婚,这事情我看不成!”
“集团的东西折现给我,我只要三分之一,还有女儿归我。”单静秋说得冷静,“如果你不肯的话,我们就按照正常流程来,到时候只会分我得更多,再说了,事情闹得越久,对谁也都不好,你说对吗?你的宝贝儿子到时候户口都不知道要落在哪里去,要姓什么,集团这么拖一拖,没准还要缩水,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
她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扎在了苏天宝的心里,他心中徘徊了好一会,终于直直地看向妻子,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人,“四分之一,加上这套房子,这套房子地段好可以升值,我现在没有办法一下弄到那么多的资金,集团资金链会断掉,这你心里清楚。”
这不只是离婚、儿子的问题,妻子的退出还代表着苏天宝对集团的完全掌控,这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大的诱惑,虽说妻子算是她生意上的左膀右臂,可哪个男人不想独掌大权呢?
原本以为还要和妻子在这具体的钱数上争执一会的苏天宝却听见那头的妻子没有丝毫的犹豫,开口便是一声:“好!”而后补充上了她的要求,“绵绵我现在就要带她来城里,再过两天我就到老家去接她,你自己事先和你妈说好,别到时候折腾一堆事情出来,再有,就是让你妈最近几天对绵绵好一些,若是我回去发现绵绵过得不好,到时候离婚的手续我折腾一下,大家都不好过。”
听着妻子的威胁苏天宝有些生气,在内心深处稳了好一会还是没发火,终于是点了点头,拿起手机便拨出了电话,“喂,妈,是我,天宝……”
……
苏绵绵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街道的旁边,因为菜市场里头的味道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即使走了那么多次,每次路过的时候还是会在闻到那些腥味、动物味道的时候有些敏感,由于市场里卖的水产每天在这卸货,所以路边积了些水,得小心翼翼地越过去,否则连鞋子上都会沾上味道。
穿过菜市场再拐个弯,那家批发卖鞋的店二楼便是她和奶奶住的家,眼看要到家了,苏绵绵赶忙停在路边,把一直紧紧地抓在手上的黑色塑料袋里的空气小心翼翼地压了出去,而后把袋子扎好,仔细地确认声音不大后,塞到了空间很大的校服口袋里,走了两步确定只要动作不大便没有声音的她总算能放下心来地往前走。
这袋子里头装着的是同学刚刚拿给她的东西,是个如果被奶奶看到肯定要抓着她大骂好多句的,“浪费钱”的破玩意。
从小,苏绵绵便不知道什么是零花钱,她被爸爸妈妈丢在了奶奶这,奶奶最常说的就是她是个赔钱货,见天霍霍东西,半点不懂得勤俭持家,说家里穷还得贴补着养她。
她打小穿的衣服,全都是奶奶从她姑姑家女儿那要来的,要一次,便拿一麻袋打包好的衣服。
听说姑姑家家境很好,那女孩打小父母只要想着了便会给她添置些新衣服,所以衣服便总也穿不完,时常分给这些来“打秋风”的亲戚,苏绵绵便是其中一个。
只是苏绵绵个抽条的很快,那人个子稍微小些,有很多衣服她穿着已经不太合身,只是奶奶总也不肯给她买新的,嘴里只说着些什么哪里要得这么多好东西!反正衣服能穿就行了!
至于什么玩具、时兴的文具,更是想也不用想了,从来苏绵绵也只能这么艳羡地看着别人拥有的,而她永远只能背着手小心翼翼地站在奶奶面前,“申请”着经费。
若是说不出一二三四五奶奶便会疑心她是想要骗钱,每次都会陪她到校门口的小卖铺那精挑细选上最便宜的那种横条薄纸笔记本,至于笔也没有什么花样,买个笔杆以后买上一打笔芯,这样最是划算,文具不多的她文具盒是奶奶自己用家里剩下的布头缝的,只有一个简单的拉链。
从小到大,苏绵绵就是这么被“穷养”过来的,她从来不知道有钱花、有东西用、换新的是什么样的滋味。
左顾右盼的苏绵绵总算穿过了狭窄的楼梯,快要回到房间,眼看房间门就在眼前,她松了一口气,可也是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奶奶的声音。
“你在那鬼鬼祟祟的是要做什么?又做什么事情了?”她一回身,后头的奶奶不知从哪出来的,此时正站在那里看着她眼神有些凶。
她局促不安地,手甚至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是不擅长撒谎的她眼神忍不住一直往口袋那瞥,下意识地把手往那头就是一挡。
苏奶奶一眼便看出孙女眼里有鬼,皱着眉头的她往前一走,冲着孙女鼓鼓囊囊的口袋就是一掏,丝毫不管孙女想要阻拦却又不敢阻拦的手,还有脸上那恐惧混杂着难过的眼神。
裤袋里头的是个黑色塑料袋包着的细长物体,苏奶奶有些狐疑,皱着眉头把袋子解开,袋子里头是个粉红色的皮质文具袋,一看就是新的,只是没有包装,被小心翼翼地包好。
苏奶奶拿着这文具袋,心中一股火气就上来了:“这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苏绵绵你现在出息了是吧?怎么有钱去买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你钱哪里来的?别是去哪里偷了抢了,到时候被抓到牢里面!你就见天想着这些没用的东西就知道浪费钱!”她说得很是严厉。
苏绵绵怯怯地低着头,好半天才往奶奶那解释着:“奶奶,这是我同学送我的生日礼物,刚刚我出去就是拿这礼物的……不是我买的,是她送我的。”
“你现在还很会编瞎话了嘛?行,你告诉我是谁送你的?是哪个同学,电话多少,你现在打她家里头,电话给我,我问!”苏奶奶嗤笑出声,这小姑娘现在伎俩可不少,她昨天才和隔壁的阿婆讨论过,她家的孙子攒了钱跑出去买个手机,这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现在的小姑娘天天就冲着那些什么好看的花把式东西喜欢个不行,哪里知道什么叫做过日子,再说了,这省钱本来就是对的,谁会像她一样就知道浪费钱?
“奶,真的是我同学送的,你别给她打电话……”她哀求着,如果打电话给好朋友,不知道要多尴尬,即使她没骗奶奶,这样的事情也够叫她无处容身了。
“那行,我去找你们老师问问,看到底是你同学送的还是你自己不知道哪里搞来的钱弄的!”苏奶奶半点不动摇,声音冷冷,作势要走,县城小,苏绵绵现在的班主任就在隔壁街住,自小就认识。
“奶奶你别去!”她已经是泪眼涟涟,不知道只是个文具盒为什么会到了这难堪的境地,哭着走到了家里的电话机前头拨出了同学的电话,那头同学接起电话,刚说了一声“喂”电话便被奶奶一把拿过。
“喂,请问是绵绵的同学吗?哎对对对,我是她奶奶,她今天拿了一个文具盒回来,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想要问问,这个文具盒是不是你送的啊?”苏奶奶半点不管电话那头对方会不会吓到,拿起电话便问,“是你送的啊,行,我知道就行,不过以后不用送绵绵这些东西,这些花俏玩意她用不着……”
家里的固定电话音量很高,苏绵绵也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同学有些尴尬的声音:“只不过是个文具盒啊……”然后电话便被奶奶一把挂下。
苏奶奶冷冷地把文具盒一把丢在了她面前:“以后不许老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浪费钱!这日子要像你这样过早就霍霍没了,你爹妈可没给我多少钱,养你可把我的积蓄都花了大半,你要是不懂事,我就把你给赶出去,知道没有?”
她说这话心里还是有点虚,毕竟这儿子儿媳出去外面赚钱每个月还是有寄钱回来,而且数额还不少,但反正儿子也没有指明了这些是给女儿花的还是养老钱!况且这小丫头片子能花多少,不用!
拿着文具盒进了屋的苏绵绵躺在了她靠在墙边、小小的床上,脸上的泪痕干了,她只知道她们家穷,她不能拥有那么多的“奢望”,要学会知足,要学会勤俭,什么东西,缝缝补补又三年,哪里需要买新的呢?
她躺在床上勾起了嘴角,笑得有些凄凉,好半会,冲着白色的墙静静地对自己说了声:“生日快乐。”
又是一年过了,很快她就要长大了,长大了她就能靠自己的努力赚钱、养自己了吧?
在外头的苏奶奶这时候接起了一个电话,电话号码是她背得滚瓜烂熟的那一个,这可是远在b城的儿子的手机号,她接起电话便笑得眉开眼笑:“诶,喂,儿子是妈妈,怎么了呀?”
“哎哟,我要有金孙啦!真的好!太好了太好了,我也要去b城照顾照顾,哈,你说什么?你要离婚!”苏奶奶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好一会听着那头的细心解释才放下了担忧的心,只是点着头应着声:“成,离婚就离婚!”
电话那头的苏天宝还在说个不停,苏奶奶不停点着头,终于说到了苏绵绵的问题,一听那头说离婚以后苏绵绵归前儿媳的事情,苏奶奶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这现在她满心思都在金孙那,“成,不就是对她好点吗?行,都可以,到时候单静秋来接是吧!成!”
电话挂上,苏奶奶立刻风风火火地跑了进去,她一把拉开门,冲着正看着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苏绵绵便说:“过两天,你妈会过来接你去b城,你爹和你妈要离婚了,你归你妈,你以后跟你妈过去!”
话一说完立刻关门离开,她才懒得多费口舌,这孙女既然归了前儿媳,就不是她家的人了。
还在心神不安的苏绵绵听完奶奶突如其来的告知,慌了神,可一回头奶奶已经不见踪影。
爸爸妈妈,这两个词对于苏绵绵来说再陌生不过了,上回叫到爸妈,还是在三年前,那时候他们俩工作有了空,回家过年,只是问了问她的成绩、稍微关心了她两句,寒暄地样子客气得就像面对陌生的客人,彼此之间都难堪得厉害。这些年来相处的日子屈指可数,甚至有时候苏绵绵都不知道她的生命中真的有父母位置的存在吗?
曾经偶尔会向往,父母有一天把她接走,带她在身边生活,可现在突然要出现的妈妈,却又让绵绵慌张不已,况且奶奶刚刚还说什么爸爸妈妈离婚了,她要跟着妈妈走,以后跟着妈妈过?这一切究竟怎么了?
苏绵绵愣愣地,突然不知道到底未来的路何去何从。
而此时,单静秋已经坐上了回家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