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2 / 2)

夷族中,一般情形下,打断别人歌声那就是在打脸,在火歌节上打断别人的歌声,那就是在结仇了,但却有一种情形例外,那就是斗歌,特别是男青年们追求心上人时的斗歌,这简直是夷族男女老少喜闻乐见的场面呀!

可现在被这般拖走,到底是为了表达对阿孛都日的喜闻乐见,还是隐约挟着趁机阻拦他的小心思,岳欣然就不知道了。

但阿孛都日是谁啊?当初在魏京玩乐嬉戏中耍各种小心机他怕过谁!

他登时也热情地一攀苗不云的肩膀:“走走走!同去同去!”

夷族的围观群众们再次起哄:“苗不云!这次定要赢啊!不然岳娘子真归他啦!”

苗不云虽然说话腼腆,可论是这诸多赛戏,却是个极爽快的青年,看到阿孛都日相邀,亦生出一较高下之意,他笑着与阿孛都日击了一掌,两人竟一脸兴高采烈地朝赛场而去。

岳欣然不由觉得好笑,有时候,争夺心上人啊什么的,也许不过是没长大的大男孩儿们在找个借口玩耍嬉戏吧?

不少夷族女子围上来同她打招呼,其中还有几人是向意晚的学生,夷族向居山林间,打猎歌唱,日子虽是过得无忧无虑,可也因为偏居山林,医疗条件艰苦,只有族中巫医有几个验方,一旦有了什么病痛,难免要苦挨。

岳欣然上一次到来,本是为寻找茶种,有苗氏从中介绍,夷族上下皆是热情相助,岳欣然却有感于此地民风淳朴,却缺医少药,便做主说服向意晚收了几个弟子,有男有女。如今,夷族依旧有人追随在向意晚身边继续精进,也因为这个缘故,夷族人待岳欣然格外亲切,苗不云追求她之事,人人乐见其成。

不过,夷族风气开放,只要男女间不是结契又背离契言,成不成的,大家都不会强求。故而,阿孛都日那头不断在比斗赌赛中赢得喝彩,不多时,便又被拉着喝酒唱歌,很快与夷族族人打成一片。

夷族少女们笑嘻嘻来问:“岳娘子,你从哪里找的情郎啊!很厉害呢!”“岳娘子你不去看情郎比武吗!”“岳娘子,苗不云那小子早就想给你唱歌啦!啊呀,现在输了比斗不知道会不会哭鼻子呀~”“哇!岳娘子找的这个情郎看起来更高大威武呀!”“看起来不错,不过不知道将来在榻上中不中用啊……”

眼看话题要向不可描述的方向滑去,岳欣然连忙大声道:“上次来你们都在准备绣球,现在都准备好了吗!”

这显然成功转移了话题,少女们掏出自己的绣球七嘴八舌开始说起来。夷族未婚女子在火歌节上都会备好绣球,以夷绣所制,与益绣不同,夷绣色彩大胆,热烈奔放,并不局限于丝绸这样昂贵的织品,木棉荨麻,花鸟走兽皆有涉及,而这火歌节上的绣球更主要以凤凰花木为主要题材。

收到凤凰花的少女,如果愿意答应结契,就会赠以绣球,在族人们的祝福中择期举行婚礼成契。

当晚,岳欣然欣赏过的绣球中,就有不少在众人的欢笑声中送了出去,她看热闹也看得十分开心,忽然,岳欣然只觉得眼前一暗,差点整个人都埋到了凤凰花中。

一张飞扬的笑脸才从熊熊怒放的花朵后露出来,带着酒气骄傲地道:“我给你赢来的!”

夷族少女们齐声“哇”了一声,个个看着岳欣然,面露欣羡:“岳娘子!这么大的凤凰花束!快答应呀!”

岳欣然看着这连阿孛都日都几乎抱不动的花束,哭笑不得,不理那些玩笑般的起哄,忍不住低声训斥道:“莫要胡闹,你赢了这么多,别人今晚要找姑娘唱歌怎么办!”

果然,放眼看去,篝火旁,不知多少青年投来幽怨的视线,个个垂头丧气,像一只只遗失了心爱之物的狗狗,岳欣然:“……你的良心不痛吗?”

阿孛都日嘟囔了不知什么,然后他转头大喊了一句连岳欣然都听不懂的夷族语,那些青年个个闻风而动,全朝阿孛都日涌了过来,再然后,岳欣然只见阿孛都日扛了个大酒樽,豪气干云地嚷嚷了什么,这群打斗完了的家伙居然开始拼酒,这一次,阿孛都日手中凤凰花又一朵朵输了出去。

这群原本怨气冲天的家伙居然又同阿孛都日勾肩搭背起来,其中居然还有苗不云,岳欣然简直对阿孛都日的手段叹为观止。

这一夜,月上中天,酒宴的热闹才渐渐消散,山谷中安静下来,岳欣然坐在山居的窗户上,看着窗外明月,凉风习习,心仿佛也跟着安静下来。

头顶忽然垂下一朵凤凰花,映着明月,上面沾着的露水晶莹若珍珠,花朵娇艳鲜嫩,仿佛刚刚才摘下来。

岳欣然支颐大笑:不知这家伙哪来这么多的花样。

原本以为酩酊大醉的家伙狡黠地从屋顶灵巧地倒翻入窗,与岳欣然并肩而坐,眼眸含笑,哪里有方才在夷族众青年面前醉倒的模样。

阿孛都日递上那朵凤凰花:“我按照夷族习俗,得到巫老祝福摘下的。”

岳欣然已经不想去问,他到底对巫老那样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做了什么。实在无法想像可怜的巫老经历了什么,居然要在火歌节当天再把繁复的祝福做一次。

阿孛都日哼了一声:“我可是输了三把凤凰花才换来这么一朵呢。”

岳欣然没有伸手去接,阿孛都日恍然一笑,他清了清嗓子,岳欣然却摇头失笑:“不是因为这个。”然后她认真道:“这朵花,并不适合用来讨我欢心。”

那样,未免太过亵渎了它。

阿孛都日眼神中茫然不解。

岳欣然问他:“你真的知道这朵凤凰花代表什么吗?”

苗不云她相信他是知道的,所以,她绝不肯轻易亵渎那样一颗真挚纯洁的心,就算要拒绝,也肯定会认真坦荡。

可现在这朵凤凰花,沾着露水,这样仿佛一个玩笑般递过来,会永远鲜妍如今吗?

阿孛都日正想笑说什么,月光下的女孩儿一双眼睛仿佛蒙蒙生辉,那样含笑看着他:“阿孛都日,你想要制茶术吗?”

这个笑容,与陆老夫人的笑容竟那般相似,叫阿孛都日蓦然清醒,他心中猛然反应过来,暗叫糟糕,最初只想追查茶砖与北狄之事,开始根本不屑掩饰,未曾料想,竟叫她误会至此!

心中万千念头纷纷闪现,溶溶月光之下,看着她的笑容,阿孛都日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端正了坐姿,神情郑重又认真:“我到你身边确实是为追查茶砖,可现在,我不是为图谋制茶术才送你这朵花。最初我知晓你存在之时,并不知今日会这般‘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所以才有诸多隐瞒……可请你相信,现在,我是真的想同你结契,不是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我自己的心意。

阿岳,其实我就是……”

一声急切的呼唤打断阿孛都日好不容易想认真吐露的真相:“岳娘子!岳娘子!你家有急信来报!”

然后,远远的山道之上,岳欣然竟然看到了阿钟伯!

阿孛都日与她皆是霍然起身!

第56章 大夫人的话本

看到阿钟伯孤身向山上而来, 阿孛都日几乎是立时就越窗而出,直朝山下而去, 岳欣然从门外出去之时, 他人已经到半山了,岳欣然心中微异, 脚步却丝毫不停。

阿孛都日如何不急,钟伯护送陆老夫人与苗氏归家,却这般突然来到关岭郡, 若是其他事也罢了,若是她们二人有个什么闪失,只是想一想这可能,阿孛都日都不免心急如焚,岳欣然亦然。

阿钟伯迎上阿孛都日劈头就问:“你手下带回益州的有几人?可有斥候出身?”

斥候一词, 从来只有军中专用, 乃是指那些司职打探、收集消息的先头部队。阿钟伯所问之人, 显然不是在问其他,而是在问阿孛都日有没有带回陆家军中的斥候!

只是斥候便是斥候,他那一句问话却颇为奇怪, “斥候出身”?若是霍建安在此,怕也必会奇怪追问:斥候不过是军种之一, 司职明确, 什么时候,斥候亦成出身之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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