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叔笑,“刚没说这事儿,我还担心说了你们心里着急,亲家太太还问木香你有没有身孕哪,这要是知道,还不晓得如何高兴。”
李红梅给闺女夹筷了脆藕,心说,要不是在帝都时刁钻的亲家母总出坏主意,我闺女早有孕了。李红梅笑,“要不说北疆旺木香跟女婿么,以前在帝都,他俩老拌嘴,这一来北疆,就什么都好了!”
小九叔目带掖揄的打趣白木香一眼,白木香笑的眉眼弯弯,当初她是叫裴如玉写了和离书,可那不是为做两手准备么,谁晓得裴如玉突然脑子开窍、双眼复明,识得她这块金镶玉,她也就跟裴如玉一起过日子啦。毕竟,她也是很心仪裴如玉的嘛。
裴如玉也没事人一样的照顾媳妇吃东西,仿佛完全不记得他和白木香有过“和离”的岁月,裴如玉想的是,和离书也要经官府方能生效,他俩又没经官府,那就是一时拌嘴,气头上做的事,怎么能算数?
想到家里,裴如玉笑,“这事可得写信跟母亲祖母说一声,也让长辈放心。”
白木香很高兴的说,“明年开春都能长辈份了。就是不知是男是女,我听说高明的大夫一摸脉就知男女的,裴如玉,你能摸出来不?”
“现在初初俩月,待过了四月让七叔帮你诊一诊,七叔能诊出来。”
裴七叔笑问白木香,“想生儿子还是想要闺女?”
“闺女儿子都成,反正我们要生七个的,以后都不愁。”白木香完全没有寻常妇人第一次生产时对孩子性别的紧张,她轻松的很。
小九叔好笑,“这七个有什么讲究不成?”
白木香就说起她家孩子的名字来,小九叔问,“什么时候取的,你俩真够俐落的。”
白木香无甚心眼儿的说,“去年冬就取出来了!”
小九叔心说,看来我刚一走你俩就好上了。
总之,小九叔也为夫妻二人高兴,总算是这稳下来了,他也不用担心合伙人的婚姻发生震荡,也不用成天介听白木香抱怨当初他极力主张白木香嫁裴如玉的事了。
真是当初多说一句话,受了大半年的埋怨。
天地良心,这样好的姻缘,自小定亲对象弱冠之年就高中状元,正经显赫豪门,关键人家半点不势利,家里老太爷亲自带着孙子过来履行当年定亲承诺,这叫小九叔还能拦着自家族侄女说,你可别嫁,那是火坑!
傻子才不嫁哪!
白木香自己相中人家裴如玉,结果,一成亲就干仗,成功是把裴家女眷得罪了个遍。人家裴老爷子多仁义的人哪,就这样,也没把这丫头给休出去。人家堂堂首辅,只要见着他,都是温和的长辈一般。这样的婆家,在哪儿找去。
白木香当然也有自己的道理,要命的是,这丫头只要见着他就要嘀咕他一回,把嫁错人的事都推他头上,啥都怪小九叔。小九叔心说,还不是你图人家裴如玉长的俊,这都是报应!!
当然,这话也就在心里嘀咕两句出出气。
原本小九叔以为白木香是真没做状元夫人的福气了,不想这丫头倒是峰回路转,又跟裴如玉好了。
望着白木香时不时与裴如玉眼神交汇,彼此照顾,眉眼间精采弈弈的模样,小九叔也不禁一笑,也是怪,这年头,有钱人家的小姐也有许多是低眉敛目、忍让克制的性情,乡下姑娘更不必说,自小洗衣做饭、帮衬家事,早早懂事,白木香不一样,小时候村里长辈就说这丫头刁,好吃懒做跟她爹娘一个样,简直白家村的异数。整个白家村,大富大穷过的就是白家。
让小九叔说,天生的与众不同。
这一家人,天生就不是地里刨食的那一派。眼瞅白木香她爹把她祖父当年置的家业当的当卖的卖,别人说起她家都愁的跟什么似的,人家一点儿不愁。
家业折腾干净,爹也没了,村里都以为她家下一步就是卖房或者红梅嫂子出门改嫁了,没想到,白木香这刁丫头就支撑起了门户。
村里那么些老少爷们儿,族里也有近支,小九叔为什么跟白木香合伙啊,就是因白木香能干。
以往听村里长辈说起木香祖父,那位传闻中极出众极能干的族伯的许多事迹,小九叔原是不信,后来却是信了的。
小九叔呷着白瓷酒盏里的琥珀色的葡萄酒,心下想,我们木香是比族伯更能干的好闺女,裴家也算是娶着了。
第72章 能者劳,智者累
白木香吐了一回,用实际行动宣告了她有身孕的喜讯, 中午饭一点儿没少吃, 下午就带着小九叔去参观羊毛作坊去了。
小九叔看白木香走路的姿势就想笑, 肚子平坦的跟什么似的, 她就一手扶腰一手捂肚子了。小九叔说,“要不你坐车吧?”
“没事儿,三五步远的路,哪里值当坐车?再说, 我是那样娇气的人么?”白木香迈着稳重的步子, 老气横秋的感慨着,“这个家哪里没我能行啊。你说说,上有老下有小,正是干活的时候啊。哎,忘了忘了, 小九叔你还没媳妇哪。你眼瞅就要爷爷辈儿了, 你也不找媳妇啊。”
“操心你自己个儿吧,你还操心我哪。”小九叔走在道路外侧,白木香跟小九叔打听, “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儿的,我看咱们三乡五里的闺女, 你要中意早娶了。以前县里丁大户想招你做女婿,你也没应。州府绸缎庄的段老板也相中过你, 你也辞了, 你喜欢啥样了, 跟我说说呗。”
阳光洒落在小九叔的身上,映得小九叔原就俊俏的五官熠熠生辉,白木香侧眸望着不说话的小九叔,悄悄打听,“我帮你留意官宦家的小姐,找那漂亮能干的。”
“你这口气大的,我一经商的,门第也不般配,娶个祖奶奶回来,日子不用过了。”
“看你说的,总得事前打听一二,要祖奶奶那种,就是皇帝的闺女也不能娶啊,当然得要通情达理的。”白木香认为小九叔向有才干,也不是配不上。
小九叔矜持的说,“也不一定官宦门第,你也知道,我家里也就我一个,我爹那人,管个三五十亩地的事儿还成。我娘全听我爹的,以前有人给我说亲,我没应倒不是嫌人家姑娘哪里不好。我兄弟单薄,若是娶妻,我在外打理生意,她在家除了照顾爹娘,还要管着生意上的一摊事,更得教养儿女。倘不是个能干的姑娘,哪里料理得来。”
“小九叔,你也别总是这样想,北边儿的路,你走熟了就交给手下人来走。如今我跟裴如玉都安定下来了,不用你每年都亲自来,帝都的生意也很要紧。”白木香说,“老家那里事,咱们族里也有稳重人,提他们上来,不求大刀阔斧,安稳着些就是。技艺在咱们手里,什么时候咱们都有口饭吃的。你这想法就不对,什么叫你在外头跑生意,媳妇在家伺候老人、教养孩子、还要管着老家的生意,这三样事,伺候老人跟管生意,你买三五个丫头,雇一管事就能干,还非得娶个媳妇才行啊。教养孩子也不只是女人的事,就拿我们裴秀说,以后读书什么的,难道让我管啊?那裴如玉做什么啊,吃白饭哪。”
“你想的真轻松,怪不得你娶不上媳妇,就你这想头儿,也没哪个好姑娘要嫁你的。”白木香翻腾着大白眼,瞪小九叔一路,也数落了一路,“夫妻哪里有不在一处过日子的?你偶尔有事出门,短暂分开还罢了,要一年一年的你在外,留人家在家,还得贤良淑德的给你伺候老人、教养孩子、照管生意?是不是还得体谅你在外没人服侍,给你纳个小跟你身边啊?你这想的忒美了!!”
“我就那么一说。”
“你这说的就不对。”白木香得理不饶人,“娶就娶个能说到一处的,你处处觉着她好,她处处觉着你好,以后一起过日子,一起孝敬老人,生养孩子。有什么难,一起面对。有什么苦,一起吃。一起齐心协力把日子过的更好,这才叫夫妻哪。你说的那哪儿是夫妻啊,你是想找个大管事吧。”
白木香一幅过来人的口吻,“你还没遇着心仪的人,等你遇着你就知道了,别说这种常年在外,就是分开个三五天也不行的。”
俩人话间就到了后街的羊毛作坊,跟织布坊挨着的一处院子,院中的核桃树挂满了小孩儿拳头大小的青核桃,还没到成熟的时节,却也快了。
白木香先带着小九叔看织出的成品,眼下地毯已经织出几块来,是白木香和请来的老师傅商量着织的花纹,小九叔拿在手里摸了摸,说,“这毯子倒是不错。”
“你没见波斯地毯,差远了。”
“波斯地毯能有几人买的起?这个毯子到时我带些到帝都试试行情。”
“那可好。去岁改的织机,找木匠做了几次修改,已经定下来了。这次的布,看遍大江南北、关内关外,远至波斯大食,咱们都是头一份儿。”
白木香问小九叔,“咱们贡品的事,朝廷给的价码还公道吧?”
“朝廷怎么会让百姓吃亏,平时对外什么价,内务司原价结算。只是木香布出产有限,每年也只能进上五十匹。”小九叔说,“这事儿传回县里,县尊大人还给咱们的布题了名,如今牌匾都做出来了,就挂咱村儿祠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