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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香记 石头与水 3376 字 1天前

“等你有三五个儿子,谁敢欺负你?那就是你的靠山。”

“我用不着儿子当靠山,我自己就是靠山。”

“真个犟种!倔驴!”李红梅小声骂,“夫妻间哪里就要分个高下胜负,过日子,该糊涂时就得糊涂。这么丁点小事,计较做甚?女婿不改好了么?你这么得理不饶人,非逼着他低头,男人不要面子啊。小心他低了头,把情分低没了。”

“要是他那点儿情分一低头就低没了,我也不在乎。”白木香夹两根豆芽菜,吃的不急不徐。

“哎,我真是上辈子不修,修来你这么个孽障。”李红梅气个半死,主要是她竟然说不过她闺女。干脆,李红梅直接就说了,“今晚就叫女婿回你屋睡,知道不?”

白木香就当没听到,聋了。

李红梅做为一个寡妇,当时就想像村里其他寡妇一样,孩子不听话,立刻坐地上哭早死的当家人。可她那个当家人委实没啥好哭的,何况,她现在是县尊大人的丈母娘,不好这样坐地炮了,不大体面。白木香吃过饭,一推盘子碗,就去看她的织机了。

李红梅叫小福进来把盘子碗收了,气的吃了半匣子蜜饯,心情才算渐渐平复。想这蜜饯还是女婿交待小九从新伊城买来给他的,这个女婿还是很体贴的,闺女不懂事,要不就找女婿谈谈心,她这女婿是很懂事的。

——

白木香去看织机造的如何了,她给几个木匠的不是完整的织机图,每人分一部分小部件,最后白木香自己来装。白木香拿着锤子,带着小财做帮手,俩人吭哧吭哧一直装到天黑。

裴七叔到时,就见一架比寻常织机要略大些,打磨出淡淡木质光泽的织机驻立在屋内,白木香正用手摩挲着织机,见裴七叔进来,笑着打招呼,“七叔你怎么有空过来了?”裴七叔一直在跟裴如玉忙衙门的事。

“听说你来装织机,我过来瞧瞧。”裴七叔说,“以往我见过的土布织机,要比这个略小些。”

“这个是新的,我在路上做了些修改。”白木香看裴七叔身上是件天青色狐皮大氅,领口袖口的风毛都是狐毛,面儿是用她的木香布做的。裴七叔说,“绸缎不大经穿,你这布倒是好,做衣裳结实,穿着也舒服。料子有些筋骨,做出大氅来不比绸缎差。”

“当然不比绸缎差了,我的布可不是寻常那些软塌塌的棉布,搓一搓就给抹布似的皱巴巴的。只要织的细,用上等好棉花,棉布就既贴身也舒展,其实比绸衣禁穿。”白木香说,“你用的这是上等布,只可惜幅面窄,七叔你个子高,这布幅宽不过两尺,所以中间劈开,用了两块布。等我这机子上试一试,要是顺利,这机子上能织出幅宽三尺的布。”

“这可了不起!”

“还好还好吧。”白木香很谦虚的说,“这也不是我的独创,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以往有幅宽三尺的料子,只是后来工艺失传。还是裴如玉给我看的书,叫我开了些灵窍。”拍一拍织机,“总算是做好了,明天就轧棉籽弹棉花,试织机!”

裴七叔手抄袖子里,跟白木香打听,“木香你怎么想到改造织机的?”

“这也是不经意的,我娘织布时,织机坏了。她跟我们村儿木匠家的婶子是死对头,也不好去找木匠来家里修织机,我就给她修了修。我瞧这东西也没什么难的,织的布松塌塌,我就给改了改,后来我家织的布拿到县里去卖,布铺给的价钱就高。我就又给她改了改,想光我娘一人织布织的太慢,就找了村里人一起织。有小九叔帮忙,我们这生意就做起来了。”白木香说的随意,“我改个东西修个东西还成,七叔,这不是我吹牛啊,这些织机纺车的,看一眼我就知道怎么回事。像我家小财,什么布,她看一回别人织,自己就会织。”

小财不愧白木香的丫环,也很自信,挺了挺胸脯说,“有时就是看看布,不用看别人怎么织,我琢磨一下也能会。”

“对。我觉着我们这就跟你们读书人读书似的,天生就有这才干。”白木香道,“可惜我没见过织缂丝的机子,我听说缂丝是直接在丝绸上织出花样图案,叫我看一回,我们棉布应该也能织。说真的,缂丝我在老夫人那里见过一回,漂亮是漂亮,就是不实穿。若用棉布来织,会更服帖。”

“这事不难,如玉他二叔就在江南为官,以后有机会,必叫你去江南织造司看一回,如何?”

“那我先谢过七叔了。”白木香高兴的说。

裴七叔围着织机绕了一畔,摆摆手,感概道,“你这织机才是真正的不得了,木香,等这织机织出布来,可得叫七叔开开眼。”

“您别逗我,到时织出成品,我先孝敬七叔一匹最好的。”

“来来来,今晚七叔请你吃饭。”

“我还有事想求七叔。”

“什么事?”

“七叔你不是懂医术么,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指甲油擦了。”昨晚裴如玉给她脚上盖毯子,果然指甲油还没粘牢,让她糊了一脚丫,洗也洗不掉。

裴七叔还头一回遇到这样的要求,虽说这并不是病了要开方子,裴七叔还是答应帮白木香想想法子。

白木香和裴七叔有说有笑的回去吃饭,裴如玉在丈母娘的摧残下,已经签定若干不平等条约,望眼欲穿的就盼着白木香早些回来啊啊啊啊啊啊!

第49章 一间屋

晚饭时,裴七叔对白木香多有赞赏。

李红梅则是对女婿赞不绝口, 裴如玉给岳母布菜, “岳母你尝尝这个炸丸子, 木香很喜欢吃。”

裴七叔说, “也给木香夹几个。”

白木香连忙道, “我自己夹我自己夹。”她非但自己夹,还给裴如玉夹了些黄豆芽,“我看帝都冬天也有鲜菜, 不知是怎么种出来的?北疆这里倒是没见过。”虽说冬天能发些豆芽来吃, 总是吃这个,白木香主要是有些心疼裴如玉。裴如玉自幼娇生惯养的, 偏不是个骄纵性子,自离开帝都, 一向是大家吃什么他吃什么,还很会照顾人, 知老知少的。白木香就更心疼他一些,想起帝都冬天的鲜菜来。

“那是专门在暖房炕洞子里种的。”裴如玉读书多, 人亦有见识,说起什么都是头头是道, “帝都冬天比起北疆来算暖和的, 这里种鲜菜,一则没懂这行的人, 二则炭火花销太大, 得多少炭火才能催起冬天的鲜菜。”

李红梅道, “这里就是太冷,我每天屋里炕洞子炭火不熄,还要点着炭盆,就这外头也要穿大毛衣裳。我都说这关外的风,贼冷贼冷的。你们早上出门还是大太阳,这不下午又转了阴天,路上的雪刚化的差不多,我看又要来风雪了。”

“小九叔买来的皮子还有许多,岳母再做两身厚衣裳吧。”裴如玉虽有些发愁岳母的性子,却一向关心长辈。

“不用,我衣裳尽够穿了。你们年轻,穿鲜亮衣裳好看,你们多做几身是真的。”李红梅给闺女派活儿,“你成天也没事,给女婿做身外头的大衣裳吧。明儿就开始做,把针线拿我屋来。”

“我哪儿有空,织机刚装上,明天我得跟小财试织机,看织布效果如何。”白木香夹片酱牛肉吃了。

裴如玉侧眸问,“新织机装好了?”

白木香点点头,拿个馒头掰一半给裴如玉,“明天再把做的几套旧式织机装上,就能招人来织布了。”

“既有新织机,还造旧的做什么?”李红梅问。

“说是旧的,那也是对咱家来说。现在还是市面上最新的织机,新织机织出的布幅面更宽,先让小财织,到时让熟手用新织机。”白木香对裴如玉说,“以前我们在老家织布,织机是我改出来的,开始是我们村的人织。后来别的村也想学,我想着三乡五里都是亲戚,倒不用就光我们村把着这织机不叫外传。我们是给县太爷商量的,别人要用我这织机,我这技术也不保密,但得收钱。不论谁用,三年内收成的两成得给我。”

裴如玉给白木香添了些海菜汤,说,“这价公道。”

“先说好,旧织机有人想学我能教,可新织机的技术,我是暂时不能教人的。”白木香道,“新织机得先叫我赚上一头,再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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