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太自视甚高自以为是,总觉得作为一个皇帝而言自己所作所为已是放下架子纡尊降贵,可一段感情中若连身份都要分出高低,他又如何责备对方没有足够的安全感。
他搂着她手足无措,反而杜阮阮憋了一阵眼泪狠狠发泄出来,却像挪开了大石松快许多。
皇上忙忙乱乱地与她解释昨晚发生了什么。他难得言辞颠倒,她也听懂他没有碰别人,册封之事是皇后一力促成。杜阮阮心思不在上头也没过多纠结这事,待他舔舔唇说得差不多,她才握握拳头仰起脸看他:“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皇上就怕她不说话,自然不会拒绝。小胖在他胸前又握了握拳,鼓足勇气才道:“之前我不敢问,可有人对我说了似是而非的话,我不想疑神疑鬼,但不知道答案实在寝食难安。那回醉酒以后,你口中想念的人究竟是谁?”
“你会喜欢我……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
她神色那么认真,陛下却隐约有些释然。他眉目平和温柔,像早料到会有这幕,依稀还有点孩子气儿的埋怨,不高兴她此时才开口:“我等了这么久,你总算问我了。”
杜阮阮眨着眼睛看他,他的神态却非常平静,好像有许多话许多事情早就为她装在匣子里。等了许久许久,只等她自己有一天终于小心翼翼地主动走到他面前,推开那扇门,打开这个匣子……而已。
☆、第49章 举了
要说起从前来,皇上幼时可没现在这么机灵。他自小被先皇后接去身边抚养,无奈先皇后没生养过又性情清冷,待他不坏却总忘了他。
先皇更甚,他不喜欢先皇后,对自己这个被抱走的儿子也毫不在意。皇上那时爹不疼娘不爱,时常跟太监玩个躲猫猫躲到天黑都没人来找他。有时尚食局送膳过来他若不在,身边伺候的宫人便忘了他究竟吃没吃,径自分吃了又送回去,他饿得哭闹睡不着也没人在意。
饿得多了,不聪明也得聪明起来。幸而皇子到了岁数都要启蒙,他过目不忘却已学会藏拙。恰好先皇当时最喜欢贵妃所出的七皇子,为了给七皇子机会刷朝臣好感度,便捎带着前头的哥哥一块儿上朝旁听,他这才有了机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眼中。
当时那一群大大小小胖瘦不已的皇子挤成一团,有如地里挖出来的地瓜般聚在大殿一角旁听早朝。其间才高者如四皇子,贤明如大皇子,聪慧如五皇子,受宠如七皇子,谁会知道这地瓜里最终得胜长得最好的却是各方面都不甚突出的二皇子呢?
杜阮阮彼时还是宫中一枚深受掌事姑姑“器重”的小胖墩,罚扫罚站之余也听说了这位一步一步荣登大宝的故事。如今再听传奇本人在她面前讲了一遍,前头酝酿了半天多么煽情的气氛霎时一扫而空。她全然忘了自己方才还委屈地哭成狗,一面听得津津有味啧啧称奇,一面茫然脸问:“可是这跟我问你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呀?”
陛下意犹未尽地从回忆里抽身出来,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眼神充满温情:“你不是问我为何会喜欢你么?我幼时最渴望每一日都能吃饱睡足,之后亦然。有一回看见你在树下与伙伴分吃一份糕点,那时还是秋初,你着一身黄色衣裙,看起来……”
“……”前头做了那么多铺垫,杜阮阮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少女心在胸中扑通扑通直跳——皇上果真神色向往略带怀念地说出了剩下的话:“……分外好吃。我便对你一见钟情。”
杜小胖:“……”
圆圆肥肥的少女心有如秋季的落叶碎了满地。
……皇上你再这样我叫人了。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告诉她因为她跟外头那些饿成棍棍儿的妖艳瘦子不一样,分外地清新脱俗纯洁无暇么?为什么他的答案是“你看起来很好吃”?简直有病!!
杜阮阮非常愤怒!
他说得那么认真,实在难叫人怀疑他是不是撒谎。小胖气得连头发都要炸开了,干脆挣脱怀抱扭过身子拿屁股对着他不动。皇上见她这样状似无措松开手,眼巴巴地对着她的背影瞧了半天都似不知怎么补救才好。只是对方看不见的地方,他却弯弯唇,仿若偷吃了什么般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存着故意逗她的心思,可他并不是开玩笑。瞧见她的第一眼时他是真的在想:看起来很好吃。
却不是她,而是她在吃的那份糕点。她食欲好不挑嘴,吃什么都一脸享受非常满足,那日举着糕点小口小口吃的很是开心,粉嫩微红的面颊上全是得偿所愿傻乎乎的笑容。他回去后用膳时想起她双颊鼓鼓分外开心的样子,竟比平日多用了一碗。自此后便留了心。
只是平日再肉麻的话都说得出来,让他在她面前剖白自己是如何喜欢上她的却格外有些害臊。偏她气鼓鼓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他只好无奈道:“你不想知道我那日是在想谁么?”
“……”
杜小胖很想十分有骨气地回一句“不想”!可话到嘴边却想起自己昨日翻来覆去做的那个梦。瘪瘪嘴到底气不过,回头横了他一眼:“是谁?”
心里打定主意对方若是说“想你”她便用插了簪子的脑袋给他一头槌,扎得他下巴全是洞脸上全是疤!却不想皇上这时反倒敛了笑意认真起来,神色也有些惆怅:“是我的生母。”
当今圣上的生母究竟是何时与皇上有的渊源何时生子如何消失的,连许多宫中的老人都说不出来。
宫中诸人只知先皇不喜二皇子,二皇子的生母也自来是个禁忌。再兼陛下自小在先皇后身边长大,登基以后也只追封了先皇后为太后。而世人皆知沈大将军所在的沈家是陛下生母的娘家,却不知若是可以,沈大将军这一世都不想再入京都再进皇城。
杜阮阮是真的第一次见陛下这般神情,柔软又怅惘,和那日他在浴池里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样。皇上的生母在宫中向来就是个禁忌,她不知那一位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从小由皇后抚养的陛下又与生母之间有何故事,可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此刻难得脆弱眼睑低垂的模样,她心中母性大发心疼又酸涩,方才赌的气也不翼而飞:“我不问了,也不再乱吃醋了……你别难过,有我陪你。”
陛下叫她这一撞撞到怀里,连心头也似叫人撞了一下。他不觉失笑,想再解释几句,又舍不得打破这样温馨平和的气氛。便干脆顺理成章将她搂在怀里听她安抚安慰,时不时还伸过胳膊用力抱抱他,乖巧可爱又温情脉脉。
陛下的那颗心软得一塌糊涂,也不再分辨自己那日想念一半是生母,一半是醉中梦见自己回到俩人还未在一起时,孤枕难眠想念小胖。两人搂在一起腻腻歪歪了好一阵儿,外头的李荣海等人听得动静却最为安心。
娘娘不闹了,陛下也还宠着她。自己没有压错宝,跟对主子这在宫里可是最为可喜可贺的大事!
正在众人欢欣鼓舞激动不已时,却听屋内忽地一阵响动,紧接着就听“砰”的一声闷响好似有东西坠了下来。李荣海吓了一跳,正踌躇要不要询问一声,就听里头有人脚步沉沉怒气勃发地走到门边,一把推开脸色生硬冲他道:“去请个太医来看看。”
说罢穿过众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荣海:“……”
他再缩着脖子进门一看,里头那位正面无表情地自地上爬起来坐好,瞧见他时目光骤然一厉:“没听见娘娘吩咐?还不快去!”
“……”陛下您说话时能不能先把裤腿边那灰拍一拍……不巧瞧见主子尊严大跌很是紧张,李荣海咽了口口水,干巴巴道:“奴才遵旨。”
忙领命逃了。
只是脑袋里全是浆糊很是不解:这两位方才还如胶似漆地,怎一回头又打起来了?
他身后的皇上同样苦了脸十分无奈。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早知如此,早间自证清白时他就不说自己分明不举,就算那女人爬上床了他定然也是什么都不能做了……
他哪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渐渐能做些什么不轨之事了……
龙屁股隐隐作痛的皇上皱着眉毛,亦觉得自己这把被踹得十分冤枉。
*
没有错,不举了这么多久的皇上终于举了。
就在册封了【别的】女人,被【别的】女人爬过床,跟她说反正自己不举就算【别的】女人爬床也没用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