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也吓得够呛,哪见过这么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忙把人引了进去。到陛下面前禀报一声便又退出去,留下已经回神的杜小胖独自面对皇上。
此处十分寂静,皇上立在一处凉亭中望着湖面出神。这宫殿她之前没来过,杜阮阮攥着手里的纸包心头暗暗叫苦。她这一路瞎想太多,原打算在他面前铿锵有力说的话语,现在半个字都没想明白。可人都到了这里再不能再打退堂鼓,便小心翼翼向着那个背对她的人问了一声:“陛下?”
杜阮阮吞了口口水,重新抬起来的胖脸意外地坚定,把手上的东西又举到他面前:“这个,我不能收了。”
自她进来起,他的目光好像一直在游移,此刻才随着这个举动在她身上落定。他今日真的很不一样,眼睛里没有往日被包裹在寒冰之下暖暖的和煦温柔,看着她时一片清明空寂,仿佛落在别处,轻声问她:“为什么不?”
她默了默,小心斟酌言语:“因为……我和你已经没在一起了。既然没在一起,便不能再收对方的东西。昨日那份我想法子还你,你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也不要送我礼物了。”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里不知是何情绪。她咬咬牙,“我们已经分开了,我……我也不会再跟你和好。我不想留在宫里,也不想跟其他人分享夫君。我只想要一个人,如果那个人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他,可你不行。你……陛下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但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宫女,长得不好看也没有身份和地位……我配不上也要不起陛下。”
语无伦次地说了一段,说到最后竟有些难过了。脚下那小块地方被什么打湿了一块,她拿脚尖碾了碾,摸了摸鼻子:“奴婢今天看见了皇后娘娘,娘娘真好看,还有静妃娘娘昭仪娘娘,她们都比奴婢好看多了。陛下既然娶了她们,当然要对她们负责,怎么能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呢。奴婢又胖又蠢,在这里混不下去的,陛下还是放过奴婢吧。”
他骗她他是侍卫,她也骗他她不喜欢他了。
她跟自己说他不懂她,说她想出宫,说以后还能嫁给别人……可是他给她送的都是她最喜欢吃的,份量是他每次叮嘱不能再多一块的。上次她从慎刑司回来撞在花盆上,脚趾头肿起来,第二日就发现枕头下藏着瓶金疮药。那天跟百合出去玩,夜里发现衣裳不知挂在哪里破了个口子,她嫌麻烦想睡了再补,第二天起来就完好无损。
他对她是真好。除了不能只要她一个人,兴许她说要他把自己背起来在宫中跑都愿意。
只是他跑得了那么远么?
……杜小胖让自己煞风景的脑洞一堵,明明哭着的都快让自己又气哭一遭。可皇帝眼里的她还脸蛋红红、眼睛红红,拿小胖手拼命擦着断了线般的泪珠子。皇上让她脸上的泪珠子砸在了心上,方才还混混沌沌不知身在何处的脑子骤然清醒,想起许多年前这一天,有人也是这样同他说的。
说他很好,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说舍不得他,可她不想留在这里。说……
所以他总是被留下,被舍弃的那一个。
沉默许久、在原地伫立许久的男子忽然上前一步,他的胳膊那样长,一下子便将她整个人都裹进怀里。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把她整个人包裹起来,杜阮阮脸上还沾着泪,一双眼睛圆滚滚地看着他,似是不明白说得好好的这么清楚,他怎么又这样了。
而他只是默不作声,将脸埋在她的肩上,鼻间萦绕着她特有的闻起来又甜又软的味道。
他从没觉得自己这样充实,唯有在她身边,唯有这样抱着她。
唯有她而已。
闷了许久,他方慢慢地说了一段话。那声音好像是从胸口里发出来似的,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钻到杜阮阮耳中,戳到了她的心上。
又痛又痒,蛮奇怪的。
“我从没有骗你。……我身有疾,没有碰过她们。你说的这些我不是做不到,但你一直不肯信我。”
“……你不信我,可我只要你一个人,也只有你。”
只有你。
她一时间没听懂对方说了什么,就这样举着胳膊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而他的眼睛便这么看着她,里头像藏了一片璀璨星空,动人至极,只待她再往前一步……一步就好。
☆、33.选秀
这只狗定然是疯辣!
无论杜阮阮爬窗上床还是躲去别的房间,它永远追在她后面亮着一口尖牙:“汪汪汪汪汪汪!”
……汪个蛋啦汪,杜阮阮都想长出一口犬牙跟它对嚎了!巴掌大的小东西不知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追成这样,明明刚刚月下那幕才是她第一次见它!
杜阮阮躲进房它就在外头撞门,其余人怕它受伤只能把门打开。杜阮阮也试过把身上会吸引它的东西脱下来扔了,可它只盯着她不放。她如今正面无表情地蹲在桌上,瞧着下头因腿短跳不上来才只能“汪汪”的小白狗心如死灰。
它停下来后认出来的人更多,果然是徐昭仪宫里十分受宠的雪球。据说是她娘家从海外带回来的,徐昭仪对它宠爱非常。灯火下能看清是只毛色纯白的小奶狗,毛茸茸的十分漂亮。要是平时杜阮阮见了,定要赞一声可爱。
前提是这只狗不会爬凳子挠桌子踩着床想扑过来咬她。
不是说建国后不许成精么!杜阮阮都快哭了!
如今事态已陷入僵局,旁人靠近它就一通狂叫好似要咬人的样子。掌事姑姑让人去徐昭仪那儿通报一声,在那边来人领走它之前,她只能像这般居高临下蹲在桌上瞧它。
越瞧越心苦……
徐昭仪的狗怎么了?她还是皇帝的人呢!哼一只狗而已身份亮出来有她厉害么!?被狗逼上饭桌的杜阮阮默默蹲在上头,看百合她们等着等着等饿了纷纷开始吃晚饭,又听自己肚子咕噜响了一声,越发想要泪流。
幸而徐昭仪那处的宫人也发现狗丢了,寻了一路正好遇上尚衣局派过去的人,便赶忙跟着过来了。
徐昭仪近来打理后宫,身边人也跟着水涨船高。来人是她身边的大宫女雁凝,进来后见小白狗围着桌子转圈十分焦躁,而杜阮阮则在桌上看着它不动,不由皱了皱眉:“雪球,你怎么了?怎么跑这地方来了,快跟我回去,娘娘找了你半天呢。”
小白狗不理她,仍狂躁地冲上头的杜阮阮磨牙,大有今日不跟她一战不肯罢休的意思。
徐昭仪很喜欢雪球,雁凝前些时候才夺了这差事露脸。平日带着它的是另一名宫女双鸢,今日雪球走丢雁凝本就要负责,听见消息后怕对方抢了风头,便推说让她先回宫报信,自个儿来了尚衣局。
只是雪球今日状态格外不同,雁凝拿它平日爱吃爱玩的东西哄逗了一会儿,它不但不理,反而对她呲牙咧嘴。雁凝眉头皱得更紧,直起身环视一周,眼神颇带打量:“雪球平日从来不会这样,你们是不是对它做了什么?”
她问得不出格,语气却不算好听。这事是杜阮阮引起,其他人都没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于是主动开口道:“她们都没看见。我发现它时它在外头院子的草丛里,瞧见我就发狂追我。它身上没有伤口,不知是不是先前受过什么惊吓才这样。”
“……”
杜阮阮是随口说的,却不知误打误撞正好戳中雁凝的心虚之处。她面色一变很快掩饰过去,接着变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端端问你一句,你竟把这事扯到我身上来。宫里谁不知道平日我带着雪球?它走失前还乖巧听话,到了你们这儿就变成这样,说破天去问题都出在你们这里,你还敢说跟你们无关?”
这分明是她自己担不起这个责,要先把事情扯到杜阮阮身上免她受罚。百合看不下去立刻想开口,被杜阮阮一个眼神止住,仍蹲在桌上好声好气地问她:“那你觉得这事应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随我去见娘娘!到了娘娘跟前,有的是时间让你分辨!”
杜阮阮点点头,一副她说的很有道理的模样,“昭仪娘娘素来公正,我也觉得应当如此。只是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我去娘娘跟前认错呢。”
雁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