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几位姑娘都不好说什么的,只有韩元蝶大声说:“不要,不回去!”
“圆圆!”
“不回去!”韩元蝶在这里住的这样开心,一时间哪里舍得回去:“我今后再不乱跑了,娘,我就是摔了一下罢了,真不要紧的。”
她扑到王慧兰膝上:“娘,我们不要这会儿回去嘛。”
韩元蝶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娘。
她这样的模样儿,真是铁石心肠也狠不下心来,韩又荷想了想说:“就是要回去,也不急在这个时候,今日关大夫才给圆圆瞧过了,说明日再去换药呢,回去也一样要找大夫的,说不得比不过关大夫呢?这既是关大夫的首尾,一齐给他瞧了才好,嫂子说是不是?我想着,倒不如给哥哥写封信,把圆圆这事说了,若是哥哥也吩咐回去,自然要来接咱们的,这会儿一声不吭的回去,只怕把母亲给吓着了呢?”
祖母有什么能吓得到她的吗?韩元蝶在心里想。
王慧兰又看了一眼韩元蝶,才说:“二妹妹虑的周全,那就请二妹妹给大爷写封信递回去,看大爷怎么吩咐吧。”
王慧兰只认得几个字,没有上过学,不大会写信,比不过韩又荷,韩又荷便笑道:“好,我明日就给大哥哥写信去。”
韩元蝶高兴起来,在她娘身上撒娇,王慧兰掩着嘴,忍不住扳着她的脸看了又看,那玉雪的胖脸蛋上还有一些细微的擦伤和草叶割伤的痕迹,红红的,在白皮肤上格外显眼,叫王慧兰看的唉声叹气。
第二日一早,韩元蝶一大早吃了芥菜馄饨,乖乖的坐在后头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看小鸡啄食,小手撑着脸,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原本是说这两日去肖大娘自己住的那屋子后院的樱桃树摘樱桃的,可昨儿韩元蝶就带了伤,把王慧兰吓的不得了,今日不许她出去,只能乖两天。
只没想到上晌午程安澜竟就陪着关大夫上门来了,关大夫坐在正厅里喝茶与王慧兰说话,程安澜只站了一站,就到后面院子里找韩元蝶。
韩元蝶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好气,并不想理会他。
程安澜也没说话,就站在院子台阶上面,好像也只是在看小鸡啄食一样。
程安澜没什么话,韩元蝶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他十四岁的时候就没什么话了,这倒也奇怪,韩元蝶反倒好奇起来,居然忍不住问:“你干什么?”
这样非常自然的不客气,叫程安澜怔了一下才说:“我看看你好不好。”
“我能怎么不好?”韩元蝶歪着头问。
看程安澜不知道怎么说,韩元蝶又说:“我又不会天天摔跤,我就昨天摔了一下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那个凶巴巴的小姑娘又回来了,而且似乎只对他一个人这样凶,昨天看她跟三殿下聊天都说的笑嘻嘻的呢。
程安澜说:“好吧。”
然后他拿出一个很大的半红半白的白花桃,放在门旁边放茶水的小桌子上,就转身回去了。
走了?韩元蝶等了一下,才确定他真走了,啧,生气了!
韩元蝶很了解他,程安澜的脾气可不好了,很容易得罪他,就像这样子,转身就走开了。所以以前她一向小心翼翼,说话都会仔细想想再说,生怕惹了他生气。
可是现在的韩元蝶才不怕呢,比起程安澜的生气,她更关心那只看起来就非常好吃的桃子。
这才三月初,这桃子哪里来的?韩元蝶跑过去,抱起桃子闻了闻,鲜桃子甜甜的香气十分的诱人,这个时节,这东西,只怕宫里也不会有多少个的,不知多贵重。
不过韩元蝶一点儿也不意外,程安澜的脾气就是这样,不管多贵重的东西,他拿出来的时候,从来不会解释这东西来的多么不容易,有多么贵重,他拿出来就拿出来了,就好像这个桃子,很简单的拿出来,放在她的面前。
韩元蝶突然想起那“累丝金镶翠玉雀海棠琉璃珠金钗”,不由的笑了起来。
不回想还没发觉,韩元蝶一想才觉得,程安澜少年时期跟今后实在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几乎所有的反应在韩元蝶看来都是非常正常和自然的,根本没有什么是让她看着会想,‘啊,原来他也这样过!’的。
正在这个时候,庞三嫂走出来:“大姑娘,大奶奶请你进去。”
韩元蝶就抱着桃子进去,关大夫要给她检查伤口换药,王慧兰看到她额角的伤口就十分紧张,倒是关大夫看的多了,说:“不要紧的,大姑娘还小,长的快,这会儿看着就好多了,大约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
到底是大夫,这样一说,一家子都松一口气。
只有程安澜,虽然面无表情,可不知不觉握了一下拳。
韩元蝶听了,也顿时欢喜起来,换好了药就跳下地来:“我们去摘樱桃!”
“不行!”王慧兰余悸未消:“你给我消停些,等好了才许出去。”
“大夫都说没事了。”韩元蝶振振有词。
“不行。”王慧兰不为所动,只叫庞三嫂:“把大姑娘带到后头玩去。”然后就不理她了,只对关俊楠说:“有劳关大夫了,只是还要问一问,这伤口于饮食上可有什么禁忌?”
韩元蝶脸气的鼓起来,也不要庞三嫂牵着,迈开小步子走到后院去。
程安澜站在旁边看完了整个过程,他想了一想,不声不响的也跟着走到后头去,听到庞三嫂在哄韩元蝶:“大姑娘就在这里先玩一玩,这里也有许多好玩儿的不是?大夫都说了,几天就能好了,到时候再去摘是一样的。”
韩元蝶不理睬,只鼓着脸。
这样是哄不好她的,程安澜不知为何这么笃定,他走到院子跟前,探头对韩元蝶说:“我带你看大马去,去不去?”
他这样突然冒出来,大出韩元蝶的意料,她仰着脸看他,似乎是在琢磨他脸上的表情,可是程安澜向来是没什么表情的,死板生硬的厉害,韩元蝶琢磨了一会儿,没回答这个话,反而问:“你刚才不是恼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对程安澜问过这句话,程安澜恼了,她就赔着小心的伺候他,可现在不一样了,她还是问了,她现在是小孩子,不管说什么问什么都理所应当,不会突兀,也不会让任何人奇怪。
程安澜有点不明所以,疑惑的连他没有太多表情的脸都看得出疑惑来:“我恼了?我哪里恼了?”
“就刚才。”韩元蝶比划了一下:“你恼了,放下桃子就走了。”
“没有!”程安澜摸摸头,在韩元蝶面前蹲下来:“我干嘛要恼呢,什么事都没有,有什么可恼的。”
“可是我很凶!”韩元蝶说。
程安澜因为这句话笑起来,他笑起来眼睛好像在发光似的,韩元蝶想,但是程安澜很少笑,尤其是很少这样大笑,少的她简直不记得曾经有过似的,就好像她是第一次看他这样笑。
“笑什么笑!”韩元蝶还是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