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兰忙道:“圆圆不要让祖母抱,你都这么大了。”
韩元蝶不理睬,让许夫人把她抱过去了,一边哭的打着嗝,一边抱住许夫人的脖子。
什么露馅不露馅的,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她伏在许夫人颈边,低声说:“外祖母说……八姨母……”
说的很没头没脑的样子,可相比起韩元蝶,许夫人的经历自然更多,更加洞察世事,又有上回的铺垫,此时眼睛略一扫,就看的一清二楚,她拍拍韩元蝶的背:“祖母知道了,你别哭了,闹的你娘心口疼。”
既然外祖母急匆匆的就要趁祖母没来而与母亲说话的,那想必有些忌惮的,想到这里,韩元蝶果然渐渐的收了哭,本来也不是真的哭的那么厉害,只是还是打嗝。
许夫人把她放到地上,她就挨着许夫人的腿站着,不过还是虎视眈眈的在这里守着,若是外祖母非要提这个来刺激母亲,而祖母阻拦不及,她还是要出来闹的!
许夫人道:“亲家太太忧心闺女,这是人之常情,不过林哥儿媳妇如今弱些,说话也气短,太医说了,静养最宜,不要扰着了才好,自己也要少说话,说话多了越发头疼。亲家太太不如移步到小花厅坐一坐,我把太医的脉案和方子都与亲家太太瞧一瞧,再叫林哥儿媳妇跟前伺候的人说一说起居,亲家太太才好放心呢。”
她这话音刚落,阮妈妈立刻就吩咐王氏屋里两个陪嫁大丫鬟:“红杏,绿萝,还不快扶着你们家老太太些,小心门槛。”
韩元蝶眼珠子一转,跑过去拉王樱兰的手:“八姨母,我们也去。”
没想到韩元蝶突然这样亲热,王樱兰简直受宠若惊,忙就站了起来,跟着韩元蝶往外走。
李太太当然是不愿意走的,可两个儿媳妇本来就是站着的,许夫人也没来得及坐下,王樱兰一站起来,就成了大家都预备往外走了,两个丫鬟很自然的一扶,她也只得身不由己的站起来。
一行人到小花厅坐下,奉茶上点心的折腾之后,许夫人开始长篇大论的谈王氏的病,几乎是从头谈起,一开始请的哪位太医,诊的什么病症,吃的什么方子,到最近这些日子又是哪位太医,怎么说的,开的什么方子,韩元蝶依在许夫人腿边,听了个一清二楚。
王氏做姑娘的时候身子本来就不十分好,生韩元蝶的时候就有点艰难,足足养了差不多六年才又有了身孕,没想到三个月却掉了,又是个哥儿,越发心中郁结,竟就病了起来,直到如今,病了也有一年多了。
韩元蝶看外祖母的神情,明显是一清二楚的呀,那以前为什么会这么对自己说呢?
韩元蝶越听越恼,也不想听了,扭头就走。
她倒是没注意到王樱兰见状,迟疑了一下,又叫嫂子伸手推了一下,就跟了出来。
韩元蝶啪啪啪的往外跑,刚跑到院子门口,眼前一亮:“爹爹!”
一个坚实有力的手臂把韩元蝶抱了起来,看到女儿,韩松林表情也是格外柔和:“圆圆。”
是爹爹!年轻了许多的爹爹!
韩元蝶抱着父亲的脖子,顿时告起状来:“爹爹!外祖母觉得我娘病的不好了,要把八姨母嫁给爹爹呢!”
韩家的嫡长子韩松林身材颀长,模样俊美,这两年在部里历练的越发精明能干了,可这会儿面对小姑娘的童言稚语,也不知作何表情:“别胡说,你懂什么!”
“真的!”韩元蝶义愤填膺,也就是在父亲跟前,她没有太多顾忌:“真的!我听到的,前几天我们去南安寺,我听到外祖母说的,祖母还叫我不要跟我娘说呢。”
她搂住父亲的脖子告状,一边小腿乱踢。
“好好好,爹爹知道了,你听祖母的话,不要乱说。”韩松林说完这句,又对着前面点点头,招呼了一句:“八姨妹。”
咦?韩元蝶转头过去看,王樱兰站在最底下一级台阶上,脸涨的通红,手脚都没处放似的尴尬,显然是跟着韩元蝶出来,刚走到那里,就看见韩松林进来了。
韩松林脸上倒是一点儿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招呼完了,抱着韩元蝶,越过王樱兰就往里走,韩元蝶下巴搁在父亲的肩膀上,看得到王樱兰木在那里,动也不动。
唔,听到就听到吧,韩元蝶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
韩松林抱着小小的韩元蝶进去,给自己母亲,岳母和韩元蝶的舅母见礼,许夫人见到儿子自然欢喜,问了两句话,早有人搬了椅子来请他坐下,韩松林想要把韩元蝶放下来,可韩元蝶许久没见爹爹了,抱着韩松林的脖子不肯放,只得抱着她让她坐在膝盖上。
韩松林先问王慧兰的情形,许夫人道:“还是不十分好,不过如今冷的这样,她虽没见好,却也没添什么症候,或许开春了就能更好些了。”
韩松林颔首,与众人道:“英武将军的兄弟前儿荐了个好大夫与我,原是医家世家出来的,家里连女眷都会行医,在江东十分有名气,也是庆王爷特地把他请到京里来给他的爱妾瞧病的。我进城就打发人拿名帖去请了,或许是慧娘缘分到了,只怕在他这里就好了呢。”
许夫人就念了一句佛。
这会儿,李太太跟前的丫鬟已经悄悄把门口的事儿说了给她,李太太就有点讪讪的,正要说什么,韩松林又道:“慧娘病的久了,我们一家子都盼着她早些好,也免得岳母日日忧心,只是一点,慧娘向来心细,略有点事,就颇有些想头,我连与母亲都说过了,但凡家里没有要紧事,都不要说与慧娘,让她安心养着才是,岳母常来瞧她,也只管有好事才说与她,她心里喜欢了,或许慢慢就好了呢。岳母说是不是?”
李太太还掌得住些,两个儿媳妇就都有点脸红了。
这会儿韩元蝶倒是老实了,低头玩着自己衣服上的小装饰。
韩松林说完了这个,又道:“说起来,这次我回来,竟在半道上碰到了大舅兄,说是回来过年的,我与大舅兄倒是一起回来的,这会儿,大舅兄只怕已经到家了呢。”
韩元蝶耳朵又竖了起来,大舅舅回来了吗?
韩元蝶想了想,大舅舅一家原本一直在河南的,大舅舅在河道上当差,到底怎么样韩元蝶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十岁左右的时候,大舅舅卸了差事,带着一家子回了京城,就再没当什么差使了。
这是回来过年吗?大舅舅一家好像没有每年回来,自己居然都不记得了。
前一世,韩元蝶在闺阁的时候因常去外祖家住几日,又与表妹最好,来往十分密切,大舅母对她也是十分疼爱。
不过,因着外祖母这些日子的事,韩元蝶心中很是不自在,更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戒心,这会儿她只竖起了耳朵,并没有抬头。
倒是李太太听了,喜不自胜:“老大出去当差,也有五年了,因着差使走不开,总回不来,这一回因是正月里他爹六十大寿,特地告了两个月的假,连着过年一起,才回来的。”
许夫人顺势便道:“原来是这样,果真是大舅老爷孝心虔,倒是这多年不见,亲家太太自然惦记的很,我倒是不好虚留了。”
李太太本来也尴尬,这话一说也果真是急急的就告辞回去。
王二奶奶又赶着出去拉了臊的头也抬不起来的王樱兰先就去了二门上上车了。
一齐礼数周到的送走了王家的人,韩松林对许夫人道:“下回若是他们家人再来,就说大夫嘱咐了,慧娘见不得风,屋里不能进人,母亲陪着说说话就是了。不要让她们见慧娘。”
韩元蝶抱着她爹的脖子,这会儿伸头插嘴:“爹爹都这样说了,外祖母还会来找娘说这个吗?”
韩松林都无奈:“大人的事,你别乱说话。你快去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东西玩。”
谁稀罕什么东西呢,韩元蝶还是搂着她爹不肯下来:“晚上再看!”
许夫人这才说:“你不是找了个新大夫吗,只管说慧娘好些了,她们只怕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