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岑璋在窗边站着,望着外面那瘦弱的身影,他眼底有心疼,有愤怒,也有嫉妒。
突然,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岑璋阔步走出来:“你昨日跪了一天,夜里也不肯休息,身体如何吃得消?难道为了嫁给他,你连自己的性命都全然不顾?”
漪宁笔直地看着前方,连半分目光都不想施舍给他。
岑璋被她的神情刺到,禁不住讽刺道:“你已经跪了一天一夜,邵恪之在做什么?他此刻可有半点为你感到心痛。”
漪宁依旧一语不发。
岑璋一时没了脾气,转身回了御书房。
这时,有一件雪白色的氅衣落在她身上,随之她手上也被塞了一个手炉。
漪宁诧异地回头,却是穆妧。
她着了件杏色袄裙,外罩红色氅衣,墨发高绾,眉目如画,只目光看向漪宁时,沉静中透着几分复杂。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站在那儿时整个人显得有些笨拙,此时由宫人们搀扶着。
“阿宁,回去吧。”她道。
漪宁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让阿妧嫁给岑璋,或许根本就是害了她。
“对不起……”她突然不知该对穆妧说些什么。
穆妧却笑了:“你自己都这样了,还对不起我什么呢?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命中注定吗,可她偏不信命!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笔直地跪在那儿。
穆妧则是越过她进了御书房。
岑璋看见她时,面上不见半分波澜,只转身回道龙案前坐下:“你来做什么?”
穆妧站在大殿中央,举目望着他:“陛下对阿宁,当真有情吗?”
岑璋抬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宁跪了一天一夜,陛下的心,痛吗?你执意立她为后,是因为你爱她,还是因为你得不到?”
“贵妃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岑璋冷冷地目光摄过来,搁在案上的拳头咔嚓作响。
穆妧却突然嗤笑:“陛下愤怒了,是被臣妾说中了吗?”
岑璋骤然起身,举步走过来,一手钳制在她的脖颈,微微用力:“你不要以为如今怀着身孕,朕就不会杀你。”
穆妧倔强地看着他,眼角一颗泪水骤然滑落,脸上的笑意却越发灿烂:“自嫁你至今,你曾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呵护备至。臣妾曾经以为,陛下是这世间最温柔之人。如今看来,或许一切都是臣妾自己以为是的假象。如今你做了皇帝,自然无须再演戏,你想娶谁便娶谁,想杀谁便杀谁,臣妾如何能够阻拦?”
她的那滴眼泪缓缓滑落,滴答淌在岑璋的手腕之上,冰冰凉凉,毫无温度。
岑璋倏然收了手,瞥开眼去:“你若说朕当初待你好是为了在父皇和母后跟前演戏,那么朕登基这三年里,待你不好吗?朕虽封你为贵妃,却让杨儿做了太子,穆妧,朕待你不薄。现如今,朕只是让你让出皇后之位给阿宁,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臣妾从未母仪天下,不过是个贵妃罢了,何谈让出皇后之位?陛下是天子,让谁做皇后自然是你自己的权力,臣妾无权过问。”
“那你来此做什么?”
“陛下不该惹怒邵丞相,你别忘了,他手上可是有军权的。”
“那又怎样,难道他邵恪之能反了不成?”
穆妧定定看着他,突然似乎想到什么,不觉连连后退几步:“陛下为何突然执意要立阿宁为后,你不会借此来逼邵恪之拿兵权来交换吧?你把阿宁当棋子!”
帝王的心,当真是冷酷无情的!
“大胆!”岑璋呵斥一声,字字句句道,“军权是朕的,阿宁,也是朕的!”
穆妧对他大失所望,连连摇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默默转身,出了御书房。
——
邵丞相府,狄青匆匆忙忙来报信儿时,却听管家说昨日邵恪之自宫里出来后便出远门儿了,至今未归。
狄青又追问去了何处,管家却是再也不知了。
事情紧急,狄青只得焦灼地等在府上,心急如焚。
直到黄昏时分,邵恪之方策马而归。
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倦,似乎也是长久没有休息的样子。狄青却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将宫里的事告知与他。
邵恪之得了信儿,家都没进,又调转方向往宫里去了。
此时的漪宁身体早已有些吃不消,跪在那儿摇摇欲坠的,神志都跟着不清楚了。
隐约间,她感觉有谁突然将自己抱住,暖暖的体温让她止不住想要窝进那人的怀里睡上一会儿,但残存的意识还是让她强打起精神来,抬眸看向来人。
邵恪之单膝跪地,将地上的她拥在怀里,又细心帮她将氅衣裹紧了些,眉宇间流露着疼惜与自责:“你该等我的,怎么自己跪在这儿,损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看见他,漪宁的心总算安了:“昨日一早我听佟迎说你向陛下求婚,结果被拒了,所以便跑来找他,没想到事情就演变成这样了。”
“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如果跪在这儿有用的话,陛下早松口了。若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也不会容你从昨日跪到现在。你这是在做傻事。”他语气里带了责怪,但漪宁却看到了素来沉稳的他,此刻眸子里竟闪着泪光。
漪宁心上一暖,只觉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值了。她缓缓抚上他的脸,惨白的双唇轻启:“或许我萧漪宁这辈子就奋不顾身这么一次,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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