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争心说我敬畏自己干吗,但他使劲儿点头:“从今儿开始,我敬畏还不行?”
杜瘦瘦这才放过他:“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英雄,他就是我认为的英雄。我记得在幻世长居城的时候,一个浪迹天涯的老旅人说过。这个世道诸人诸事大多险恶肮脏,就像一股洪流卷带着泥沙奔涌。而明法司的首座,就好像一艘战舰,在这洪流之中逆向而行。有人说,他做的都是除逆之事,可实际上,他才是真正的大逆。”
安争拍了拍杜瘦瘦的肩膀:“他要是听到你这些话,会很感动。”
杜瘦瘦:“那你眼睛红了是为什么?”
安争:“我也感动啊。”
正说着这些,天启宗外面有人敲门。老霍从门房探出头问:“你找谁?”
那人笑了笑:“我找安争,我是从天极宫里来的。”
老霍连忙出来:“请进。”
那人随着老霍进来,老霍先进屋子告诉安争他们,然后又请那个人进来。那人一进门就微微皱眉,似乎有些受不了屋子里的药味。可事实上,曲流兮的药膏清香淡雅,一点儿也不刺鼻。
“安公公,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天极殿秉笔太监安承礼。
“大王让我来看看你。”
安承礼手里拎着一个小礼盒,随手放在桌子上:“看起来你似乎并不好。”
安争笑道:“被人揍了。”
安承礼道:“揍你的人也没好到哪儿去......你和丁婉秋交手的事大王已经知道了,亏你还能躺的这么舒服,整个太上道场都快被你气疯了。马上就要秋成大典了,你把太上道场排名第二的学生打伤,那些牛鼻子道人可没那么好安抚。大王已经把太上道场的人招进宫里,替你擦屁股。”
安争道:“然后呢?”
曲流兮她们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安承礼和安争两个人。
安承礼道:“没有然后,你能和丁婉秋打一个五五开,大王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让那些道人难为你。我来,其实是为了别的事......前些日子,玄武和白虎两营的人除掉庞春梅和刘元杜周的时候,你去了?”
安争点头:“去了。”
安承礼道:“那些人对你很不满,认为你对大王不够忠诚。”
安争道:“他们怎么认为,我并不在意。”
安承礼道:“这个自然,你也无需理会太多。只是今天我和王开泰将军闲聊的时候说起来,你似乎对李昌禄也很感兴趣?”
安争简单直接的说了三个字:“想杀他。”
安承礼叹道:“不好杀......不过我可以帮你,没几个人比我更了解他。”
安争问:“为什么?”
安承礼回答:“他是我师父。”
第一百五十章 投名状【加更四】
安承礼看了安争一眼:“连杯茶都不给?”
安争招呼人给安承礼沏茶,安承礼等沏茶的人出去,他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捧着杯子往后靠了靠。他似乎在这里表现的很轻松,而在宫里的时候,他的后背永远都是弯着的。人和人不一样,安争看到过时时刻刻弯着腰的李昌禄,也看到过时时刻刻弯着腰的安承礼。
这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区别很大。李昌禄的弯腰,纯纯粹粹的卑躬屈膝。而安承礼的弯腰,更像是时刻保持着警惕。
“茶真烂啊。”
安承礼品了一口茶:“你那么有钱,干吗不买些好茶喝?”
安争道:“越贵的茶越没味道,我喜欢味道重些的。”
安承礼笑着摇头:“有钱也不会享受的命,回头宫里送来新茶了,我让人给你送一包过来。高家的人每年都会从大羲买上好的茶叶送进天极宫和锦绣宫,我沾光,每次都能分到几包。”
他将茶杯放下:“现在说说李昌禄,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进了宫和入宗门有个共同点,那就是要认个师父。在宫里那种地方,比在宗门里还要凶险的多。有个师父带着,好办事。我和李昌禄是同一年进宫的,也是同一个师父。”
安争微微一愣,刚才安承礼说李昌禄是他师父,现在又说两个人是同一个师父,显然有些矛盾。
安承礼似乎看出来安争的疑惑,自嘲的笑了笑:“不过李昌禄会经营,跟着师父的时候,就把师父哄的开开心心。我不一样,刚进宫的时候唯唯诺诺,不会察言观色,也不会拍马屁,所以师父待我冷冷淡淡。后来,师父因为有一件大事没做好,惹怒了太后。”
“什么事?”
安争问了一句。
安承礼笑了笑:“你还真是好奇心重......那年大羲来了一位亲王殿下,大燕自然不敢慢待。在一次夜宴的时候,我师父不小心碰洒了一杯酒,好死不死的洒在了那位亲王殿下的衣服上。当时太后极信任我师父,锦绣宫里,我师父也算是说一不二。”
“可任何事任何人都要看场合,那一杯茶就断送了我师父的前程也断送了他的命。他觉得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当时俯身下来要为那位秦王殿下擦,结果那亲王殿下说......酒不脏,无妨。你脏,滚开。”
安承礼摇了摇头:“我师父也是平日里被太后宠惯了,当时就气呼呼的要走。结果因为这件事,太后派人把他当众打了四十大板。四十板子啊,本来我师父就因为得宠而骄横,在锦绣宫里人缘不太好。行刑的太监哪个没受过他欺负?所以那四十板子,差不多实打实的打下去的。”
“他又是个不能修行的,挨了四十板子几乎就去了半条命。好歹那些人也知道不能真把他打死,不然太后那边不好交代。当时李昌禄和我扶着师父回去,师父一边走一边骂。李昌禄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当时没明白。李昌禄瞪了我一眼,骂我说还不去给师父找伤药。”
“我就连忙跑出去找伤药,回来的时候,李昌禄抱着师父的尸体正在哭,哭的撕心裂肺。我问这是怎么了,他说师父受了欺辱,一时想不开自尽了......呵呵,当时我也是傻,明明看到师父额头上那么大一个血洞,脖子上还有手印,居然就信了李昌禄的话。”
“可是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明白其实是李昌禄杀了师父。再后来,太后提拔了李昌禄。而李昌禄知道我已经明白了那天的事,所以逼着我认他做师父,不认,他就说想办法弄死我。”
安承礼道:“我虽然笨些,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所以我就认了李昌禄做师父,因为这事,锦绣宫里的人嘲讽讥笑了我足足一年。”
他问安争:“你们知道,为什么后来那些人不嘲笑讥讽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