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那行了,两不相欠啊。”

越宁:“……”他张老头跟前一蹲,“您老到底什么来历?”

张老头闭目不答。越宁无奈地:“书店里还有几本旧书,《易》啊什么的,我都看过,您这个有点门道。建国四十来年了,还有不能说的么?”

张老头霍地睁开了眼,得戴老花镜的眼睛居然迸出点寒光来:“看你后生没丧良心,道上,哪是那么好混的?安生过你的日子,念书,做官,才有前途。”

越宁头上灯泡一闪,试探地问:“您还是大侠?”

张老头嘿嘿一笑:“你以为我是郭靖呐?老头我是反动会道门!”

【卧槽!这条退路不能用了!】是的,越宁本来是将张老头当另一条退路的。他原想借吴斌动手的机会,装作被打伤脑袋得了怪病,李家势必抛弃他,他再跑到孤儿院,然后寻个看起来比李家更弱势的人收留他。杜绝李家一切要求“报恩”的借口。要报,也是报张老头。

邵奶奶太软和了,估计闹不起来,张老头倒是有戏,越宁也信任他们俩。现在……好人变成“反动会道门”,这画风变得也忒快了!越宁重生以来头一次觉得有点晕。

第10章 逃离(十)

越宁在云里雾里飘了一会儿,很快回过神儿来。就像他说的,建国四十年了,什么反动会道门也都兴不起风浪来了。往事已矣,张老头不想说,他硬问了也没意思。想了一想,他谨慎地道:“既然这样,您能帮我一个忙么?”

张老头摸摸下巴:“那要看什么事了。”

越宁慢吞吞地道:“这些日子进山的时候,到这几个地方常转悠一下。”

张老头有点奇怪:“这倒奇怪了,后生,把话说明白了。”

越宁犹豫了一下:“我怕过不了多久,我会在这几个地方出事。”

张老头瞪大了眼睛:“什么?”

因为吴斌快要动手了啊!秋忙假过后就是期中考试了,越宁不打算藏拙,照往年的经验,考试成绩公布之日,就是吴斌挨揍之时。近来吴斌已经被他折磨得要疯了,就差这最后一根稻草了,这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越宁既不能为了吴斌不挨揍就装傻,也没办让吴斌不挨揍——只要吴斌还吃他爹的饭,就得受他爹的管。照目前的情势,吴斌是极有可能提前动手的。

越宁斟酌着措词:“有人要动我。”

张老头很是诧异:“就你?”将越宁上下看了又看,也看不出他有什么要人拦路打劫谋害的地方。论长相,是一等一的好,讲人品,张老头活这么久,也就见过那么两个,这么点年纪就这样的,这是头一份儿,论脾气,也是好得很。也没见作恶,相反,还一直在做好事。你要说为利吧,普通庄户人家的孩子,也牵扯不进什么争权夺利里面去。

越宁为难地笑笑:“我也吃不太准,没证据,不能说人。您要有空,来回走走,兴许就救我一命了。”这事儿他连证据都没有,连告发都没地方告去——告了也没人会搭理,难道要说“我觉得吴斌要打残我”?这时节是没人会把这个当回事的。

上辈子他倒是跟张桂兰讲过“吴斌眼神不大对”,张桂兰就没当回事儿。等出了事儿,才想起来,哎呀,这不是跟我说过么?一嚷嚷,把李家人嚷起来堵吴家门了。要到了钱,就被李建设以“孩子跟你说过了,你没放在心上,把孩子害了,真是个败家娘们”为由,将责任推给了张桂兰,要离婚。这个理由很站得住脚,杨秀芳也只能给小姑子要了点不算少的生活费回来。

张老头想了一想:“也成。”反正他也时常去山里打点兔子山鸡什么的打打牙祭,偶尔还会卖给路过收野味到县城卖的二道贩子。

越宁又给他说了一遍几个可能的时间,张老头越发觉得奇怪了:“你倒像是知道什么一样。”

越宁道:“吃不准的事儿,我不好说出来,只能劳烦您了。”

“行。照我教你的,多练练,遇着事儿,能跑得快些,兴许就躲过去了。”张老头的好奇心被激了起来。

一老一小并不很熟悉,张老头对越宁也只是初具好感,且达不到“一见倾心”的地步,并不会去刨根问底,要将越宁的事情给承包了。举手之劳的事情,倒是可以做一做。

越宁算的几个日子,大约就是期中考后,他会上镇上来的周末,张老头也就权当是做好事,到路上迎他一回。且张老头也有点好奇,想看看难得镇上来了一个与旁人不一样的小孩儿,他能做出些什么来。毕竟,这样像是个“圣人”的好人,不是大奸,就是大忠。能见识一回,也算开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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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宁并没有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张老头身上,他那身装备,依旧随身带着。因为有了钱,还买了个水枪,里头装好辣椒水。又弄了个玩具小汽车,一按就“呜呜”地跟警笛似的响,拆下了上面的警报器装着。又跟到镇上来看他的小胡老师悄悄说了自己的猜测。小胡老师看着挺单纯一个人,居然没有反驳,只说:“自己小心。”又问越宁什么时候回去,怎么回去。

越宁乖乖地答道:“我在这儿挣点稻子交给学校,搭破烂王的车回去。”

小胡老师才不问了。

秋忙结束,越宁搭了破烂王的货车到了三家村,随车带了大口袋稻子,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回来了。出去消闲,还赚东西回来了,简直丧心病狂!一个秋忙假下来,他搞的业务挣了不少稻子。除了给小跟班们分一分,还拿一部分给邵奶奶、张老头等孤寡老人,自己扛了四十斤稻子回来了。

越宁的样子, “就不像是个该干庄稼活的”,全村如果还有一个人是默许不下地的,就他了。人长得漂亮,就是占便宜,他天生一副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万万没想到,秋收他还挣能稻子回来了!交完了学校的秋忙假二十斤,他还剩二十斤拿回家。不多,但是能耐,尤其这稻子还不是他自己拣的,是指挥别人干的。

稻子交到家里,他又从包里拿了一包猪耳朵、一包猪心、一包鸡爪,给李家弟仨分了,都说是在镇上赚的。包里还有点水果糖、几支发卡、一点小零碎儿,他都挨家散了。同学聚一块儿吃五香瓜子,满口香。三家村里人都指指点点,或当面、或背后,说他有机灵。

陪他回来的李援朝进村就将他夸了一通,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懂事儿,镇上人怎么怎么喜欢他……

吴斌在家帮忙,累得像条狗,一句表扬没有。跟吴支书讲,也要去镇上。又被吴支书打了一顿:“要脸不要?跟人后头学,你能学得像?什么时候你能想点有用的招啊?看书去,要期中考了,考不好扒了你的皮!”

吴支书讲这个话的时候,透着对越宁的极大欣赏,他比他儿子聪明得多,也更大气一点。当官儿么,得会笼络人,越是能人越要笼络。天下能人多了,那都是要结交的,挨个人嫉妒下去,累也累死了。将来孩子都是要走出去的,天宽地广,老乡间互相照顾,再正常不过了。

可惜儿子太蠢,怎么教都不开窍,学习还不好。

吴斌随即转了个心眼儿,说是到镇上书店买书。哎,这个行,吴支书给了他二十块钱,家里的自行车也让他骑走了。吴斌揣着钱就踩点去了。这会儿田里庄稼差不多收完了,往后地里就不会有人,路上的行人也会少很多。吴斌正好找个机会把越宁给办了。打断他的狗腿!

越宁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一个村上的,有点大动静就能知道。吴斌连着两个星期往镇上跑,镇上人却告诉越宁,他到了买本书就回来。可却花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这时间合不上。越宁就知道,吴斌要动手了。

另一个觉得不对的,是小胡老师。小胡老师一片热心,对村里的小学生们都挺好。十个指头有长短,再圣人,也有个偏爱。小胡老师与几乎所有的老师一样,都偏爱着越宁。听越宁说过了话,就上了心。既观察着吴斌,每逢越宁到镇上去,她也骑着自行车远远跟着。送完越宁,再骑车回来。

如是两个星期,期中考试的成绩也出来了。吴斌做了初二的第三名,越宁却以满分做了初三的榜首。成绩下来,越宁背着书包,从吴斌教室门口走过,往里瞅了一眼。

最后一根稻草,下来了。时间就在李王氏做寿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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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援朝跟越宁到三家村,不独为送侄子回来兼显摆,还是为了李王氏做生日来的。农村并不在意做生日,奈何是六十整寿,总是要办一办的。越宁又借机办了一件事。

这一天,李王氏屋里,俩闺女、仨外孙、俩儿媳妇,还有些旁的同姓家的姑娘媳妇来凑热闹,杨秀芳带着女儿张珍珍,也来了,都堆那儿。赵红英抱着儿子也过来,言语间不无夸耀自己孝顺,老人做寿在她这里办,她出钱出力云云。张桂兰就有点脸不是脸,亏得她嫂子在一旁压住了,没让她说出难听的话来。

吃完寿面,客人刚走,越宁就将手上银镯子摘了下来,给了赵红英,微笑道:“这小孩儿带的,我胳膊粗了,拿下来也是白放着,拿打副新的给二孩带着吧。”

李王氏喝了几盅酒,有些上头,脸红红的说:“老大家的,东子给的,你就接着。”

张桂兰送嫂子出去,回来就见着这一出。她也喝了点酒,脑子一热,又闹上了:“说什么鸡鱼肉蛋你买得足足了,招呼亲戚吃!转头拿我儿银镯子抵换!你来做好人!今天吃的都是我儿子的镯子呀!”又骂越宁是傻蛋,出钱给赵红英做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