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生?他只是白天玩累了,今天睡的早了些而已。”琼琅看了看幼儿床里的孩子,疏而有礼地道,“多谢关心,不过天色已经很晚了,八百小姐还是早点歇下吧。”
对方却像是没有听出她话中的送客之意,而是擅自抬脚走进了房中,带来夜风的丝丝冷意。
“真的是这样吗?”
八百比丘尼走到幼儿床边,看了一眼澹生后,冲二人微微一笑。
“琼琅大人不仔细关心关心自己的孩子吗?澹生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她伸手轻抚澹生胸前的尾羽结绳,神色幽幽地轻声说道,像是幽灵在暗夜下的低语。
“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天狗立刻站起身,目光锐利地射向她,身体紧绷,琼琅也配合着一脸紧张地奔向了幼儿床,一把将澹生抱了起来。
发觉澹生没有因为她的动作而从沉睡中醒来,琼琅立刻像是察觉到了异样似得,迅速拿下他脖子上的尾羽结绳甩开,惊怒交加地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琼琅大人不必担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咒术而已。”八百比丘尼缓缓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这个咒术只有我才能够解除,否则澹生会永远陷在沉睡之中无法醒来。”
闻言,大天狗神色一怒,手中凝聚起来的风刃差点就要控制不住地朝他甩了出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琼琅下意识地抱紧澹生,沉下脸来死死瞪着她,“你想要什么?”
“两位大人请不要紧张。”八百比丘尼再次温声安抚,她看着二人惊怒交加的神色,嘴角露出一丝苦意,“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并不想这么做。”
在把结绳给了澹生之后,原本昨晚她就应该立刻动手,犹豫与迟疑让她生生拖到了今天晚上,方才终于下定决心动手。
八百比丘尼微微出神之时,并没有察觉到她背后那面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镜子,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现在,我只请求琼琅大人为我做一件事就好,这件事情除了琼琅大人以外,没有人可以帮到我了。”八百比丘尼说着,叹息声有一丝无奈。
琼琅冷冷地看向她,皱眉沉声问道:“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琼琅的心中疑惑更甚,八百比丘尼一心求死,她手中的人鱼心脏的确能帮到对方不假,但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情呢?
八百比丘尼握紧了令牌,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想请求琼琅大人,替我劝说黑晴明,并且协助他,让他将之前未完成的计划继续进行下去!”
“并且在这之前,他绝对不能与安倍晴明先生相融合。”
闻言,琼琅悄悄地与大天狗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闪过一丝讶异,没料到她会提起晴明。
“计划?”琼琅神色一动,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脱口而出,“你是指那个阴阳逆转之术?”
“没错。”八百比丘尼点头,微微一笑神色感概地说道,“没想到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大人,大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果然不般,我没找错人呢……”
她这话古里古怪,听的大天狗心里有些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却把主意打到澹生身上?”
“晴明放弃了之前的计划,而现在唯一能够劝动他的人,也就只有琼琅大人您了。”
琼琅却皱起了眉头,不解地问道:“你想颠覆阴阳做什么?你不知道若阴界成为主宰,人类将会被妖怪所统治吗?”
“大人无须担心,有安倍晴明先生在,黑晴明的仪式注定会失败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八百比丘尼却不肯细说了,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大人请不要问那么多,您只需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很抱歉给两位大人在即的婚礼添了一些烦扰,不过我保证,只要黑晴明回到京都启动那个仪式之后,我就一定会让澹生再次醒来。”
见八百比丘尼不肯说,琼琅微沉下了脸,也没有耐心继续和她周旋了。
“你既然不愿细说,我又凭什么就这样答应帮你?”
八百比丘尼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抬眸道:“难道大人不管澹生了吗?我说过咒术只有我才能够解除,您若是不相信,大可找其他阴阳师和巫女来试一试。”
“看来大人现在并不相信我,既然如此的话,我便不多家打扰了。当然……大人随时都可以继续找我合作。”
话音落下,大天狗却眯起双眸冷声道:“你以为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吗?”
此时,比丘尼才猛然察觉到身后有几丝异样。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去,便看见墙壁上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将整个房间连同她的身影一同照了进去。
这一刻,原本明亮的周围霎时黯淡下来,八百比丘尼微微一怔,回转过身后才发现前方一片明亮,可是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住了她的脚步。
自四面八方而来的锁链缠上了她的手脚,令她不得动弹,八百比丘尼迅速反应过来,她这是被锁进了那副镜子里。
八百比丘尼的脸色微微一沉,不失恭敬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压抑,“琼琅大人竟如此固执吗?大人以为将我关起来就可以解决问题吗?也罢……总而言之,我是不会死掉的,随便琼琅大人如何处置。”
“我会在这里静待着琼琅大人改变想法,除非您真的不想让澹生再次醒来了。”话音落下,她席地而坐,竟是当真神色平静地耐心等待了起来。
琼琅只是轻笑了一声,八百比丘尼正欲继续说什么,就见前方的纱帘之后,有一个眼熟的女人抱着熟睡中的澹生走了出来,正是抚子。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琼琅怀中的另一个澹生,心下一沉,双瞳骤然微微一缩。
“今日劳烦前辈替我照顾这个磨人的小家伙了。”琼琅从抚子手中抱过还冒着鼻涕泡的儿子,将澹生放进了空无一屋的幼儿床中。
而她刚刚怀中那个澹生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原来只是幻术与妖力所结合编织出来的傀儡而已。
只是那个傀儡太过逼真,她竟一直没有察觉到任何一样。
“澹生今天一整天都很乖的。”抚子温柔地说着,随后看向玉镜中的八百比丘尼,眼神也跟着一冷,“幸好及时发现了她的不轨。”
琼琅点了点头,见天色已晚,将抚子送出了房间。抚子知道她要审问八百比丘尼,便也没有多作打扰,径自离开了。
“原来琼琅大人早就察觉到我的心思了。”
八百比丘尼定定地看着她,随后挫败一笑,“最终还是棋差一招啊……”
最后的放手一搏也没能够抓住希望,此刻她的一颗心已经陷入了死亡般的沉寂之中,缓缓地闭上双眼,仿佛没有了呼吸般诡异的平静。
琼琅看着她平静面容中所透露出来的绝望之意,一时间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