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崇祯九年(1636年)七月起,博辅港就一直处于忙碌之中。
除了正常的商船进港,去税关缴税之外,大批的运兵船陆续靠岸,成群结队的士兵下船登陆,络绎不绝。每天都有若干船只分别从山东、台湾来到博辅,操着关中口音的年轻人议论着这个刷新他们三观的新城,兴奋地对着热闹的码头和规整的水泥建筑、路面指指点点,漂亮的有轨马车更是让他们惊诧不已——这种舒适的交通工具在他们看来,不亚于旧时空的群众第一次看见地铁。
在一片关中口音中,向羽是个另类,他是昌平人,地地道道的皇城根儿。在这一批人之中,陕西人占了多数,他和几个来自京畿的百姓是少数派。他是个混不吝的人物,即使面对抱团的陕西佬,明争暗斗也不落下风,经过大半年的努力,混进了首批派往临高培训的预备军官大名单。
向羽打量着上岸后看到的一切,心里庆幸不已:当初一门心思想逃,幸好没跑掉。朱大哥说得不错,加入琼海军是一个足以改变命运的决定。
自从去了那个名叫台湾的大岛后,他的生活从此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往在昌平,种了几亩水浇地,虽然近几年没有大灾,收成尚可,但是官府的赋税收得多、逼得紧,日子被逼得闯不过气来。等到被鞑子抓了之后,更是被推入了绝望的深渊。本以为被送去台湾是雪上加霜,却没料到却是美好生活的开始,向羽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饱饭,更没想到当兵还有银子拿——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白花花的银子,以前连铜板都没见过成串的。等来到朱大哥说的琼州府,其繁华热闹更是出乎他的想象。
恐怕皇上住的京城,也不过如此吧?向羽羡慕地想。
按照上官的指示,他们这些预备军官下船后应该有人来接,只需在原地等待即可。可是向羽身边的几个陕西人看见码头沿途街道的热闹,按捺不住,互相怂恿着沿着街道逛了起来。
有人带了头,大伙似乎找到了借口和理由,一窝蜂往街道上涌了过去。向羽本没想往前挤,却被后面的人推着走,沿着街道一路往内陆方向走去。
沿途的商铺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玲琅满目,让这些土包子看的目不转睛,连年征战的陕北哪见过这稀罕玩意?向羽虽然是京师周边长大的,可是从没进过京城,而此时的昌平还只是偏僻州县,论见识不比这些人强多少。
走过几家商铺后,一家挂着“翠云楼”的铺子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二楼的窗户上倚着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脸上涂着胭脂,满脸笑意地望着他们,楼下门口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笑眯眯地上前打招呼:“大爷,瞧你们像是赶海回来的,一路辛苦,不如进来喝杯酒、听听曲、解解乏……”向羽等人是预备役,并没有穿军服,只是灰褐色的短装,看起来和商船上赶海归来的伙计相差仿佛,也难怪老鸨会看走眼。
为首几人看着楼上的姑娘,眼睛都直了,差点流下哈喇子。向羽也好不到哪去,他还从没与年轻女子近距离接触过,闻着风中飘来的脂粉香味,听着莺莺燕燕的声音,面红耳赤,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感觉腹中有股火在熊熊燃烧。将近二十年的光棍生涯,让他对异性毫无抵抗力,别说楼上的年轻姑娘了,就算是眼前这位半老徐娘,都能让他胡思乱想。
有见多识广的反应过来,小声惊呼:“这莫怕是窑子?”
也难怪他们反应迟钝,一群半年前还吃不饱饭的屌丝,又哪有机会接触这种服务行业?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