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典摆摆手,谦虚地回答:“你现在是贵不可及的平南侯、大将军,老夫只是革职的前任漕运总督,当不起这个‘请’字。”
“延之先生过谦了。”夏天南正色道,“我知道我的请求可能有点不自量力,可是还是想试试,毕竟像您这样的人才可遇不可求。我现在要迁徙数万百姓去台湾垦荒,今后还会源源不断运人过去,在那边我打算建立自己的管理体系,代替官府的作用,可是无人主持大局,不知道延之先生能否屈尊……”
朱大典何等精明,一听这话就知道了夏天南的意思。他沉吟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平南侯大兵围困皇城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直接冲进金銮殿,来一个改天换日?”
夏天南有些惊讶,这话从前任漕运总督的嘴里说出来,简直是大逆不道啊!他不知道朱大典的真实用意,想了想,决定照实说:“说实话,当时的情况,进金銮殿易如反掌,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即便来个承天门之变,改天换日,没有民心支持、没有足够的军队控制全国,也只是昙花一现,反倒会因为中枢大乱,让西北的流寇和辽东的鞑子占了便宜。赵匡胤的黄袍加身不是谁都能学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否则的话,岂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发动一次兵变就能改朝换代了?”
朱大典连连点头,赞道:“琼海军战力无双,来一场承天门之变轻而易举,在那样的情况下你还能保持冷静的头脑,知道如何取舍,实在难得。老夫多嘴再问一句:以你现在的爵位和官职,加上这个打破常规的大将军,已经是本朝武将的巅峰,几无再上升的可能,你为何不呆在琼州享福,还要大费周章迁徙百姓去东番岛垦荒?别跟我说你是忧国忧民,为了替圣上分忧。”
夏天南从朱大典的两个问题中,敏锐地发现了对方的真实意图。如果说第一个问题是剖析自己的眼光和格局,试探自己能不能抵挡一时的诱惑、以退为进,做出理智的选择,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确认自己有没有足够的野心和抱负了。
他笑了起来,直白地回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下即将大乱,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多做些准备总不会错,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对不对啊,延之先生?”
朱大典也笑了,然后长身而起,走到夏天南面前,拱手高举,作了个长揖,朗声说:“金华朱延之,承蒙平南侯不弃,委以重任,必当尽心竭力,做好此事!”
夏天南又惊又喜,站了起来,伸手去扶朱大典,不敢相信地问:“延之先生这是答应了?”
朱大典笑眯眯地回答:“然也。不知平南侯将我比作官府何种品级,俸禄几何?”
夏天南仰天大笑几声,然后回答:“我给不了你吏部的印信和官身,但是手底下统领数万人,将来可能数十万人,按这人口规模,比起内陆的总督只高不低,便称为台湾总督如何?至于俸禄,你说多少便是多少,我绝不打折扣。”
“台湾总督?”朱大典笑了笑,“听起来不错。看来我这辈子和巡抚、总督的缘分是解不开了啊!”他家境殷实,在任上也积攒了不菲的身家,对于俸禄其实不太在乎,只是调侃而已。真正让他在乎的,是夏天南给他什么样的地位,有没有足够的重视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