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年轻人,很了不起。文章好,文采好,有见地,语言平实,通俗易懂。想来,这正是醉翁所提倡的吧?”
欧阳修道:“没错,文以载道,如果别人看不懂,又有什么意义?”
“醉翁之言,一针见血啊。”贾昌朝转向了郑獬等人,“你们的文章,一味追求奢华,一味使用生僻的字眼,明明一句话能说清楚,非要用一大段的文字,看似气势恢宏,实则空洞乏味,很是无趣!”
先是重批,然后贾昌朝又把话拉了回来。
“老夫以为,不能算是你们的错,毕竟朝廷以太学体录取,你们不能不如此!”
贾昌朝虽然想办法维护大家的面子,但是双方的文章摆在一起,就能发现太学体的荒唐之处。
比如郑獬的文章中就有一句“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
这九个字,就是典型的太学体文风,比如“轧”在这里要读“压”,也就是天地交融之意,茁呢,就是生长强壮的意思,圣人发,自然就是指圣人出现。
按照正常的说理,是天地相合,万物茁壮生长,圣人降世……郑獬没有用常用的形容词,非要弄出三个特殊的词汇,以彰显与众不同,构思巧妙。
可仔细一想,却有说不通的地方。
万物生长,怎么就能导出圣人发呢?万物有好有坏,有优有劣,你怎么保证出来的都是“圣人”,都是好的?
这还仅仅是一个例子,比这个荒诞的词句比比皆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一味求新,求奇,一味用生僻的字眼,结果把文章的内容都给割裂了,说理也不清楚,不但是看得人糊涂,写的人也糊涂,真正是下笔千言,胸无一策,一点可用的东西都没有。
“贾相公之言甚是,荒唐在于太学体,如果太学体不除,则贻害文坛,伤损朝廷斯文元气,以此选拔出来的官吏,多是投机取巧之徒,真才实学有限,如何能为陛下革新弊政,振兴大宋?”
欧阳修早就对太学体深恶痛绝,他见到太多有真本事的人落榜,一些玩弄文字机巧的家伙蟾宫折桂,跻身朝堂。
不说别人,连苏老泉都通过不了会试,足见太学体之坑爹!
历经多年,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
在事实面前,赵祯很快点头了。
“欧阳爱卿所言甚是,朕也准备废除太学体。”
“陛下圣明!”
欧阳修连忙施礼,王宁安也跟着一起称赞,那几位相公看在眼里,也无力回天,只能徒呼奈何。
韩琦扫了一眼郑獬,突然说道:“启奏陛下,既然太学体废除,那么今科的殿试是不是也要作废?以老臣之见,不如就把今天的测试作为殿试,这六艺学堂的30位学子,表现优异,从中选取状元,颁行天下,取代之前的金榜,似乎更能让天下人信服,老臣恭请圣裁!”
好一个韩相公,真是够大方的,居然要废除科举成绩,把六艺的年轻人越级提拔,直接授予进士称号!
他是知错能改,良心发现吗?
当然不是!
韩琦这是玩了一手漂亮的捧杀,不管怎么说,今科的考试已经结束了,人家从取解试,到会试,再到殿试,一路过关斩将,废了好大劲儿拿到了功名,岂能说废就废了?
任何破坏规矩的人,都要遭到强烈反噬。
而且新科进士当中,不乏高官子弟,富裕之家,这可是一股庞大的势力,抢他们的功名,不等于直接和这些作对吗?
树敌也不是这么干的!
更何况大苏这些人,都是王宁安眼里的宝贝,他们年纪还不够大,突然入朝为官,历练不够,如何应付复杂的局面?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王宁安,更何况他们本来都是在下一科,也就是嘉佑二年,才荣登进士榜,创造了千年科举最辉煌的一科!
王宁安没心思破坏,更不想上了韩琦的当!
“启奏陛下,太学体虽有不妥,奈何不教而诛谓之虐!朝廷录取标准在那里,岂能随意更改。”
“那王卿的意思是?”
“老人老办法,新人新规矩。”王宁安道:“臣以为不但要废除太学体,还要列入更多的考核内容,臣愿意给四大书院每家提供200匹战马,以供学子练习骑射之用。”
赵祯含笑,“王卿有心了,朕也是此意,六艺的学子实在是太优秀了。朕有意将六艺学堂升为皇家学堂,作为天下书院的表率,让所有人知道,该如何读书,如何做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