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卫锦怔神片刻,才知道自己露了端倪,不过她反应倒快,漫不经心笑道:“那几日在京中听他们也这样玩笑着叫,一时忘记了……”
只因为,她昔日还是宋仪的时候,都这样叫陆无咎的。
现在到了卫起身边,一个没注意,竟然忘了这茬儿,作为军中的智囊军师,陆无咎被人称为“陆先生”的时候,远远多于“陆大公子”,卫锦以前必定不可能称其为“陆大公子”的,换了个身体,真是什么也不熟悉起来。卫锦心里觉得憋屈,又忽然想起方才卫起话中的意思……
对战事大有用处的东西,还是新得的?
这不就是火药吗?
那一瞬,卫锦只觉得脑子里什么炸开了,整个人都险些要战栗起来,恨得咬牙,可又无处发泄,只能憋着,几乎憋得她快呕出血来!
宋仪!
一定是那蠢货宋仪,竟然把配方交给了陆无咎,若非如此,陆无咎怎能得到?!
她用了这方子,日后哪里还有她施展自己本事的余地?
卫锦眼底阴霾闪过,已经动了对这宋仪的杀机。
不过因为在卫起的身边,她断断没敢暴露太过,强憋着那种发疯和心疼出血的感觉,作出一副正常模样,与卫起一道走了下楼。
刚出了芙蓉斋,便有一人朝着这边跑过来,卫锦知道这是卫起的人,便先上了车。
来人在卫起耳边说了两句,便被他给挥退了。
陶德跟在他身边,低声问道:“王爷,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差错倒没有,宫中一些个不要紧的事罢了。”卫起摆了摆手,随即眼光一转,看见了前面卫锦的轿子,心念一动,便觉得今日的卫锦似乎对陆无咎的事情关心过头,他忽问陶德,“最近郡主怎样?”
“郡主不还是老样子吗?只是爱美了一些,旁的……”陶德想到什么,声音压得更低,“与您想的还是一个样。”
他想的?
卫起忽然一笑,檀香佛珠敲在手心里,带着一种掌控天下的感觉。
也不再言语,卫起也上了轿子,离开芙蓉斋,回到府中去。
而陶德则是摸了摸自己脖子后头,被吓得不轻。
不过想起卫锦,陶德也是心有戚戚。
谁都知道嗣祁王卫起受皇上重视,半分猜忌也没有,可都奇怪:卫起是这么个温文的性子,怎么同母所出的卫锦竟然如此嚣张跋扈,甚至频频在京中惹事?
说到底,能想明白的人不多。
有时候,陶德也可怜卫锦,可想想又不值当,卫起才是他的主子,卫锦虽是卫起的亲妹妹,可也不过一枚棋子罢了……
☆、第三十一章 相遇
京城里正是刚刚入夏的好时光,洛阳来的牡丹才走,西林寺的荷花也开了,但是京城的文人雅士们偏偏不喜欢赏荷。连年来,每到这个时候,西林寺的荷花都能引来一大拨的游人,满湖满寺,摩肩接踵,抬眼一望黑压压都是人,渐渐也就生出无数的抱怨来。
人多的地方不愿意去,去玩赏别的话有显示不出各自的高雅来,于是总有人挑好了时节,想了一出“赏兰”。
兰花也正到了合适的时候,更符合诸多自命清高、自以为如空谷幽兰一般的高才之士的审美,于是一发不可收拾,连着三年来,赏兰盛会都火热异常。
往年宋仪在山东尚不觉得京城这般风尚有什么不好,只是略有耳闻,可如今这一遭所谓的盛事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却颇为苦恼了。
原本如今宋元启羁押在狱,小杨氏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门,但是今日在大太太与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答应了下来。
那神情,看着竟然像是毫无异样。
一直到离开杨府,宋仪也没明白小杨氏的想法。
已经是彭夫人寿宴几日之后,宋元启的事情还是毫无头绪。宋仪心里虽然忧虑,可目前也无力做什么,她有一种迫切地想要强大起来的*,可重重的桎梏又摆在她面前,叫她如同踩在荆棘上,寸步难行。
孟姨娘站在她身后,慢慢给她梳头,看她眼底似带有愁色,不由劝道:“太太都不曾忧愁,你小小年纪忧愁个什么劲儿?”
“仪儿只是不知道太太到底是什么想法罢了……”
至少,目前的她还不清楚。
宋仪还记得,小杨氏收到赏兰盛会邀请的时候,略略一笑,浑然没有当一回事就答应了下来。
孟姨娘抚摸着她手底下柔软的发丝,想起小杨氏如今的种种行为,却是颇能理解:“太太本是个要强又爱面子的性子,如今越是别人看笑话的时候,她越是不想让人看笑话。谁说我们家老爷一定会出事了?她就是要走出去,要站在所有人面前,这才要叫那些个看笑话的人被打肿脸。流言蜚语算什么?有时候啊,人为了自己的面子,一家子的面子,什么狠事儿做不出来呢?”
小杨氏是个要强的性子,宋仪知道,可能若无其事地参加京城名流们的聚会,却还是宋仪没想到的。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隐隐约约知道了什么,可要叫她仔细描述,又抓不住。
宋仪只知道,若是日后她也遇到这样的事情,怕也跟小杨氏一个选择了。
“太太也是不容易……”
“哪个又容易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家的当家主母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能活着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孟姨娘心底是通透的,正如她如今看着熟悉的宋仪,便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小心翼翼地用自己手指穿过她发丝,然后盘成一个好看的发髻,然后道:“我往日总跟你说,女儿家不能以色侍人,以色侍人者,不知能得几时好,可你这般的颜色,越是遮掩,越是明显。世事顺其自然,兴许还能有更好的结局……仪儿,姨娘只盼着你日后能嫁个好人家,不要有什么野心,也不必有什么抱负……”
那些东西太重了,小女儿家的肩膀,如何承受得起?
宋仪听了,却只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