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劳陆先生费心了。”
也没什么费心的说法,陆无咎扇子一摇,笑了笑,瞧着旁边有人过来,也不好跟宋仪多说,一拱手便告了辞。
宋仪也只作谁也没遇到,心里想着陆无咎这样的人四处走动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她有心要问问周博等人的事情,可又不好意思开口,忍了一路,还是再没跟陆无咎搭上过一句话。
通州不久便已经到了,这里遥遥一望,就能瞧见皇城顶。
雪竹雪香两个也是没出过远门,刚出来的时候还觉得很新奇,过了一阵也就渐渐懒怠下来,直到今天说要弃船登岸了,人才开始活泛起来。
雪香性子活泼,船刚靠岸,就已经走了出来,扶着宋仪,巴不得立刻就蹦上去了。
旁侧的船娘见他们这般兴奋,却是笑了笑:“几位都是从济南来的,京城风物可不一样呢,繁华地晃花人眼。等一会子登了岸,可千万要记得留香斋的云片糕,裁云记的蜀绣,十二街的河灯晚上也是一绝……对了,最近京城新开了一家叫芙蓉斋的香料铺子,才卖一种珍珠粉,听那些小姑娘们说,抹在脸上跟贴在肌肤上一样,半分看不出端倪来,可是厉害……”
“珍珠粉?”雪香念叨了一句,回过头来对宋仪道,“姑娘,这倒是跟咱们做的粉一个名儿呢,不过是一件东西吗?”
“……这哪儿知道呢。”
宋仪早在听见珍珠粉的时候,便已经微微讶然,只觉出几分心惊肉跳来。
她知道珍珠粉,还是从那一位留下来的方子上,如今也有珍珠粉出现在什么香料铺子里?
这倒是有点意思。
宋仪低眉敛目,没露出半分的情绪,船一靠岸,便跟着下了船。
另一头的陆无咎照旧是不显眼的客商打扮,跟着船工们一起下了船,远远就朝着码头那一面的一驾马车走过去。
这马车看着与寻常无异,可若仔细看,便能发现光是轿帘子都用的是顶尖苏绣,团花密纹,车主人身份必定不凡。
“王爷,陆先生来了。”
坐在前头赶马的陶德一眼就看见了陆无咎,连忙朝着车里通禀一声。
这个时候,车里那一位才不紧不慢地出了来,又踩着脚凳下了车,略一理身上苍青色的锦袍,细一看便是人如玉润,神态闲散之间又透出那几分洒然来。
不是卫起,又是何人?
他抬眼便瞧见陆无咎这一身的打扮,于是摇头失笑,啧了一声:“大将军身边的白纸扇,竟也有做这等粗俗打扮的时候,若传出去,必定笑倒三军。”
“多日不见,王爷倒是又爱开起玩笑来了……”
陆无咎是哭笑不得,他回头看了一眼,宋家人已经又准备着雇车轿离开码头了。
他眼光一闪,便已经轻而易举从众人之间找到那一抹窈窕影子,宋仪纵使是不加修饰,也如清水芙蓉,美得戳进人心窝子里。
不知怎的,他忽然回头看向了卫起,只见对方也转过了眼眸,朝着那边看去。
陆无咎笑了一声:“王爷可觉得这美人儿有些变化?”
“是么……”卫起眼尾一挑,只掐了一枚奇楠香珠,微微用力,而后转身,似浑不在意,“女人,打扮得再干净,心一旦脏了,便不好看。”
☆、第二十六章 指路
原本小杨氏上京城回娘家看看这件事,早是已经通知了娘家的,可没想到,他们上了通州码头,也没见到杨府来接应的人。
这时候,小杨氏的脸色难免有些难看。
跟着来的宋府姑娘们,也都是有脑子的,一看这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
要说小杨氏的娘家,也算是颇为厉害了。
往上数三代,出过一位救驾有功的,当了禁军教头,后来晋了护军统领,算是风光显赫一时。只是如今又往下了三代,是一代不如一代,到现在杨家老爷子,已经致仕,杨家如今掌家的乃是老爷子嫡长子,杨家长房。
长房的杨家大爷在朝中兵部供职,是个武选清吏司,原本不算是什么大官。
按理说,一个家族到这份儿上就是下坡路,可偏偏杨家还出了个厉害的女人,便是如今宫中的宛妃娘娘,颇得皇上的宠爱,连着整个杨家也沾了光。
只是杨家毕竟没有几个能扶起来的人,纵使宛妃得皇上喜爱,也没给家里行多少方便。
小杨氏就更借不上这里的力了,她原本只是二房出的姑娘,大杨氏才是当初长房出来的,两个人到底不能相比。
到今日,大杨氏所出宋钊宋仙两个,已经宋家分了家,落到长房眼底,约莫就是她的不是了。
现在连个来接应的人都没有,除了要给小杨氏一个下马威之外,实在是没有旁的可能了。
宋仪心道小杨氏冤枉,可也只能苦笑。
宋倩则是已经扯着自己的手帕,埋怨道:“那边大太太素来是个心窄的,我听芙叶说过,早年便跟二房不和,现在可算是抓住了把柄。这一遭咱们回去,还是有求于人,真不知道怎么埋汰咱们呢。”
这忧虑不是没道理,可宋倩到底还是小看了杨家那边的本事。
如今当家的就是长房那边的人,派出去接应的人,一直到了城门口才出现,是个油嘴滑舌的小厮,看似恭敬地朝着小杨氏那辆车一拜,便道:“宋夫人见谅,咱们家大太太算错了时间,方才才记起,贵府的船今日便到,一通吩咐下去终究没赶上……”
“……原来如此。”小杨氏似乎并不介意,只道,“你起来吧,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早听说宋夫人是个心宽好相处的人,果然不假,小的前面给您带路。”
那小厮说着,就赶紧跑开了。
宋仪虽在另一辆车里,可也将这话听了个明明白白,只道小杨氏这一趟怕不会很顺利。
她的料想还真没错。
原以为进了杨府就能见着人,没想到要去拜见的时候,却都说老爷子不在,大爷也不在,大太太身子不好,只叫了二房的人来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