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说什么,就问了问他都去了哪里,外面怎么样。”薛迟现在人虽机灵,可心机是没有的,高兴地跟陆锦惜分享他与蔡修的交谈,“蔡先生也问了娘亲呢,也问了先生对我好不好,教了我什么。之后他说跟刘叔叔有事要谈,我也要来这里见您和先生,就告别他们过来了。”
有事要谈?
一个因为没仗打早过气了不知多少年的谋士,和昔日战场上薛况的旧部有什么事好谈?
陆锦惜眉头轻蹙,再一次品出点不一般的感觉来。
只是眼下薛迟在这里,她也没功夫找人去深究此事,只暂时将这疑惑压了下来,带薛迟坐了下来,开始考校他的功课。
这些年顾觉非虽忙,可薛迟还真是他教出来的。
名师未必出高徒,可几率毕竟是很大的。顾觉非无疑是名师,薛迟也绝对是聪明且上进的孩子,所以即便上课的时间不很够,回了家他也会自己看书,写字。
今天也一样。
上一回顾觉非留了一题给薛迟思考,这一回他便带了自己的答案来,还交给了陆锦惜看。
在这些古人的才学谋略上,她其实算不上特别懂,但她有的是对事情不同的体验和看法。
这些往往能给薛迟打开不一样的思路。
母子两个便坐在窗边聊了许久,陆锦惜还留薛迟用了午饭,一直到下午才将人送走,临走时还让他把自己昨日给他和琅姐儿、璃姐儿几个买的礼物带回将军府去。
接下来的几天,也跟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若硬要说有哪里跟以前不一样,兴许就是陆锦惜与顾觉非搬回了主屋去住,且京中过年的气氛也好了不少。
加上今年赐下了宫宴,所以一应的准备也少不了。
京中的达官贵人们对那件“喜事”都有自己的猜测,越是抵近年关,京里便越是热闹。
顾觉非也很快不忙碌了。
朝中的事情似乎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只是孟济那边还在下力气悄悄打听与薛廷之或者说老太师有关的一些事情,暂时还没结果。
宫宴前的这段日子,难得悠闲。
顾觉非褪下了素日穿着的朝服,换上了簇新的竹叶暗纹长袍,忽然又变回了陆锦惜初初认识他时的翩翩贵公子模样。
只是比起当初的清冷,他已然圆熟温润,气势内蕴。
他会教陆锦惜下棋,与她对弈;也会为她弹琴,在夜里下雪的时候与她煮酒;甚至在宫宴前一日,带着她爬上大昭寺,见过了他师兄也就是住持方丈觉远大师,还登上了他曾住过近六年的雪翠顶,在那完全看不出半点富贵气的屋舍中歇了一夜。
一直到宫宴这日的早晨,才启程离开。
京中各处街道,早已是张灯结彩。
车行道中一眼看过去都是热闹的人群,不仅有大夏百姓,还有不少异族滞留在此的商队。
大夏的新年对他们来说,也是新奇的。
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们,在这一座繁华的都城里,尽情地释放着他们的欢愉,甚而是享受。
陆锦惜就从帘子里面看着。
看着看着,她便没忍住回首看了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的顾觉非一眼,想起很久以前他在自己面前喝醉时,那一句“给我三年,我可不费一兵一卒,扫平匈奴”……
“顾觉非,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
她眨了眨眼,忽然就凑了过去,指尖轻轻一点他眉心。那微凉的温度,引得他微一蹙眉,于是就出了一道小小的凹痕。
可在顾觉非脸上,好看得不行。
他听见这声音,睁开眼来,只看见她软软依靠在自己身侧,唇畔挂着嫣然的巧笑,一双潋滟的眸中却有动人的波光。
于是也忍不住笑起来。
他伸出手臂来揽住她,让她靠自己胸膛上,难得没正经道:“难道不是从见到我的第一眼开始?”
陆锦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无言片刻才道:“第一眼顶多想睡你。”
“哦,原来你第一眼就想睡我?”说这话的时候,顾觉非反而恢复成一本正经模样,好像他们谈论的是个多严肃的话题一般,“如此说来,倒是我的荣幸了。”
“……”
陆锦惜看着他,不说话了。
顾觉非立刻便改口,只当先前那些插科打诨的话都没有说过,凑过去便吻了吻她额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她挑眉:“这么有自信?”
顾觉非笑:“有。”
还能是什么时候呢?
陆锦惜是个心防很重的人,面上的画皮未必就比他薄了。对于披着画皮的同类,她不可能卸下伪装,也不可能有谁能披着画皮走进她的心里。
他真正打动她的,必定是那次酒醉。
虽然……
那是顾觉非再也不想经历一次的记忆。
太丢人。
只不过,如今偶尔回想起来,真觉得那般的畅所欲言,那般的直抒胸臆,那般的剖白自己,分明有一种淋漓尽致的畅快。
顾觉非嗅着她发间的淡香,目中有秋水似的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