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2 / 2)

这分明是一句关心的话,可陆锦惜却听出了有些尖锐的嘲讽。

在看见香芝褪下他鞋袜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看穿了这个庶子。

尽管心机并不简单,甚至也博览群书,曾得薛况教导,见过了边关的征战与苦痛……

可说到底,他心智再成熟,也只是个十六七的少年郎。

看他平日走路的姿势,便知道他不愿自己与寻常人不同。即使跛脚,也竭力地站直了,挺直了脊背。

这样的薛廷之,又怎会愿意将自己的伤痛与残缺,展露在人前?

陆锦惜哪里还能不明白?

对他而言,她站在这里,便是一种残忍。

心底微动。

怀疑没有消减下去,却也没有多少怒意。

陆锦惜回望了他一眼,又淡淡收回了目光,只道:“不过身有残疾,何谈吓住?如今张大夫既然已经来了,就请你好好为他叙说你这几年来的病症,请他好好医治。至于其他人……”

屋内站着几个丫鬟。

陆锦惜扫了她们一眼,便吩咐道:“都跟我一起出来吧,免得人多碍了张大夫诊治。一会儿张大夫有吩咐,你们再进去伺候。”

说完,她转身就出去了。

丫鬟们齐齐应了一声“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跟着出去了。

薛廷之坐在榻上,看着她背影缓缓消失,也没收回目光。

只是脸上那谦恭的表情,慢慢地消失。

鬼手张看着他这模样,便想起了昔年用祛疤膏药,将他脚踝处伤疤覆去的那些日子;也想起了,昨日施针之时,他诸般的痛苦情状。

一时间,只有满心的黯然与心疼。

“大公子……”

声音里,已含着一点苦涩。

薛廷之听见,却似丝毫没有察觉,只抬了那一双幽暗而深邃的眼眸,看着他,语气平直到极点:“请张大夫,为廷之看看吧。”

外间里。

陆锦惜坐回了炕上,回头看着那屏风。

雪白的画屏上,大笔泼墨,绘着群山茫茫,苍松云鹤。薛廷之坐在后面的矮榻上,瘦削而挺拔的身影,便被投在上面。

很快,有鬼手张询问的声音传来。

是在问这病疾的来历,不同的时节有什么感觉,行走坐卧之时,又各自是什么情况……

薛廷之一一回答。

听上去,一切都很正常,无非医患间的对话。

陆锦惜没发现半点端倪。

她微微锁着眉头,终于还是收回了目光。

这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个丫鬟的声音:“启禀二奶奶,长公主府来人,说有您早上去问询的事已有了回复,且另有一事要面见您,如今已经在院子外面等候。”

长公主府?

陆锦惜顿时吃了一惊,知道长公主府即便是个侍女,在这府内也是畅通无阻的。想必对方急着来见,所以来了院门外。

她忙向帘外道:“人既来了,赶紧请进来回话。”

“是。”

外头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引过来一个身穿月白长裙的侍女。

她捧着一本蓝皮簿子,脚步款款,面若桃花,还带着几分让人舒服的微笑。

没两步,就已经来到了陆锦惜跟前,给蹲了个万福:“奴婢绣寒,奉命前来。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了。”

“绣寒姑娘,可是婶母身边的女官,自来第一等得力的人。可不敢如此多礼,快快请起吧。”

陆锦惜在永宁长公主身边见过她,也知道绣寒的地位,并不敢怠慢她。

绣寒也不忸怩,起了身来。

只是她态度依旧恭恭敬敬的:一则长公主这一位侄媳,自来是个善人;二则长公主很找顾她,待她与旁人不同。

她是个做奴婢的,自然跟着主子走,对陆锦惜异常恭敬。

“您上午派人去府里传话,便是由奴婢料理的。”

“因着长公主正处理些棘手事,心情不大好,所以奴婢便将这消息压了,容后回禀了上去。”

“如今长公主已有了回复,所以还由奴婢来一趟,禀您一声。”

说的是九门提督刘进被弹劾那件事。

陆锦惜因为印六儿要办事,自己又对朝堂知之甚少,所以遣人去问。没想到,这样快就有了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