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京城就有一句玩笑话——
若顾大公子愿自荐枕席,再是三贞九烈的节妇,只怕都能立刻变了荡^妇!
以他的性情与品貌,即便没有顾氏一门的光环在,也有大把大把的淑女贵女,前赴后继地倒贴……
他若真下了心思去谋取,天下哪个女人能逃出他掌心?
杀人夫君,娶人孀妻……
她知道又有什么用?!
当初为防军中哗变,“谋反”这两个字,都不敢往薛况身上靠,从始至终只能杀,不能说!
如今,谁又敢为陆锦惜,将这惊天动地的秘密,宣之于口?
说顾觉非做过,谁信?
这一刻,永宁长公主坐在几旁,想起自己那个仁善纯和的侄媳:虽因大病开了窍,可与顾觉非这等心黑的比起来,简直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羊羔……
一种无力感,顿时袭来。
她只觉心内虚浮的一片,恍恍惚惚:“完了……”
暖阁内外的侍女们,都垂首侍立,动也不敢动。
那边厢,顾觉非已一路出了长公主府。
虽然看似与永宁长公主闹得不很愉快,可他心里竟没半点顾忌,甚至难得心情极好。
就连前面道上一只脏兮兮*的小狗跑来,撞在他身上,他也没恼。
鹤氅下摆与鞋面上,都被这小狗撞得,沾上了不少泥水。
它看着顶多个把月,小小软软的一团,一身灰黑,还答答地滴着脏水,早看不出原来的毛色了。
“汪呜呜……”
它小声叫唤着,害怕地后退,好像才知道自己撞了人,极为迟钝狼狈。
顾觉非看着,忽然就笑起来:“丧家犬遇丧家犬,你与我倒算是‘狭路相逢’了……”
他竟没嫌弃这小狗满身的泥水,弯身伸了双手,把它抱起来,平举到自己的眼前,打量了一番。
两只眼睛乌溜溜的,干净极了。
整体看着很普通,也没什么特点。
“无家可归,倒不如跟我回去……”顾觉非看了这小狗半晌,眼底带着几分奇异色彩,唇边的笑意,也慵懒了几分,“从此以后,你就叫顾觉非吧。”
说完,他笑出声来。
小奶狗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只是有些不安,“呜呜”地叫唤了两声。
顾觉非心里一时有种很难言喻的感受。
人人都当他是朋友。
一则因为利益,二则因为不想为敌,三则因为相处舒坦。
人人也都当他在他们面前是真性情。
可是……
他注视着这小奶狗,面容温润似玉。
声音里,一片虚虚的迷幻,夹杂着几分诡谲的难测:“真性情,连我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杀人夫君,娶人遗孀,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他是怕气死了永宁长公主,所以在暖阁里没提。
算算薛况那遗腹子薛迟,今年五岁,即便开蒙上学了,也还没拜到哪个学者大儒门下……
顾觉非唇边的弧度,未有半分变化。
他将这小奶狗,放了下来:“两榜进士,探花及第。我顾觉非收他儿子当门生,可也算不辱没他薛家的门楣呢……”
只是不知,那一位“极好极好”的大将军夫人,会是什么表情?
想想,竟然无比期待。
男女之情,他这小半辈子,从未涉足。
一人千面,虚伪的时候太多了,有时难免连自己都骗过去,所以不很能清楚分辨自己的想法。
顾觉非不知道陆锦惜将给自己带来什么,但是这种新奇里带着点刺激的感觉,他很喜欢。甚至……
着迷。
所以,想做就做了。
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天光照进顾觉非瞳孔的最深处,只有一派的幽然深邃,碎光浮动。
他将那脏兮兮的小狗,抱在了怀里,也不再说话,只一路顺着内城的长街,往城西的太师府而去。
这时候,已近了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