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蜈蚣辫呢!蜈蚣看了都得气哭!我看你大爷爷编的麻绳都比你那辫子好看。”
秦猫被她那没有审美的小爸气的直跺脚,嗲着小嗓子:“大爷爷~”
听到这话,秦忠国低头,肩膀不停耸动,秦老三从脚上脱下鞋子,作势要扔向秦保国,只是那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院子里正热闹着,一道语带笑意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猫儿一回家,咱家笑声能传十里地。”
这大嗓门一听就是大娘的,秦猫循声望去,果不其然。
先进门的是背着筐猪草的大娘娘李大丫,极具这年代农村媳妇好生养特色,大骨架大脸盘大嗓门,家里活地里活一把抓,是出了名的能干媳妇,为人也是热情泼辣,在村里有副好人缘。
落后一步的是小娘娘周英,整个人黑黑瘦瘦小小,看起来像被背上的大筐猪草压弯了腰,但其实和大娘娘一样也是队里难得每天能挣10工分的女人,只是话不多,用她大娘的话说,她这妯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两人是勤快又会过日子,大奶奶体谅她们上工一天辛苦,很少使唤她们做些家里事,两人就趁着下工时带着孩子去打猪草,一筐新鲜猪草交到队里可也值一个工分呢。
紧随其后的是几个堂哥姐,还有大堂哥的新媳妇王兰。
大堂哥成亲的时候,秦猫正在上课,就托人捎回去个红色大牡丹花暖水壶,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大堂嫂。
大堂嫂约摸20来岁,剪着齐耳短发,明明身子很瘦,却是圆脸圆眼睛,笑的温温柔柔,晒得红彤彤的脸随着秦猫的打量也越来越红,都蔓延到脖子根了。
这红好像会传染,连她身侧大堂哥的脸都红了。
“哈哈哈哈哈,猫儿你大堂嫂好不好看?”卸下猪草,用毛巾甩着身上,以免有虫子进衣服里的大娘娘笑的嘎嘎作响。
“好看!大堂哥好福气。”秦猫大力点头,以示肯定还比了比大拇指。
众人大笑,连大堂哥秦建党都摸着后脑勺傻乎乎的笑。
王兰虽红着脸,却也大大方方的打过招呼,跟着婆婆和小娘进厨房帮忙去了。
秦拥红很是喜欢小爸家这个娇娇软软的妹妹,拉着秦猫两个小姑娘头抵头刚说一会悄悄话,大娘娘就喊吃饭了。
午饭很是丰盛,韭菜鸡蛋盒子、拌黄瓜、煎豆腐、干豆角烧肉、小米汤。
虽说这两年日子好过了点,不用吃糠咽菜混个水饱,但也是顿顿粗粮。
平日别说肉了,就连鸡蛋也只不过是生病的时候才能吃上一个,毕竟这年头农家想用个火柴,煤油之类的日用品可全靠拿鸡蛋去换。
这一顿有蛋又有肉的饭吃的大家都是美滋滋的,小堂姐甚至偷偷松了松裤腰带。
秦猫也是吃的眉开眼笑,新打下来的小麦粉做的金黄劲道的盒皮还带着浓浓的麦香,内馅儿清香细嫩,皮薄馅多,咬一口,丝毫没有蛋腥味儿,只有满嘴的韭蛋香。
因天热出工晚,吃完午饭的众人都去午睡了。
秦猫上午睡得多,这会没有睡意,摸着吃撑了的小肚子溜达出去消食。
烈日炎炎,连吹来的风都带着热气,太阳晒得树叶都打起了卷,只有知了不嫌热在树上高唱。
秦猫尽量避开太阳,沿着树荫慢慢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陌生地,这里只有几间破破烂烂坍塌一半的茅草屋,看着也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刚想原路返回,一面黄肌瘦,嘴角还带淤青的少年,左手臂上托着个黑色的小狗,右手端着个破碗从茅草屋里一瘸一拐的走出来蹲在外面空地上,拿起碗中湿淋淋黑乎乎的团子样食物掰碎喂小狗。
还没臂长的小狗约莫是刚满月,哼唧着躲到嘴边的食物,来回几次后,少年皱着眉心,嘴巴抿成一条线摁着小狗的头准备强喂。
“它现在吃不了糠菜团子的。”秦猫实在忍不住出声。
她终于想起来黑乎乎的团子是什么了,她曾好奇试吃过一次,不夸张的说简直是硬成铁团子,好不容易用门牙磨下来一块,又酸又涩,还带着泥腥味儿,像在嚼锯末,在嘴里灌下一碗水都没法咽下去。
人都咽不下去,更何况这么小的狗子呢?
少年抬头望过来,眼睛里全是警惕,身子绷的紧紧的,仿佛一不对劲就要跑路。
秦猫尽量让自己笑的更甜,顶着少年由警惕变成疑惑的眼神,走上前蹲下来顺了顺毛茸茸软乎乎的狗头。
“它还小,嗓子太细咽不下这么糙的糠菜团子的,你应该喂它喝点面糊糊。”
许是知道秦猫在为它好,小狗尾巴摇成大风车样,伸出软软的小舌头,去舔秦猫的手,秦猫被舔的颊侧露出深深的酒窝。
“贱命一条,有的吃就不错了。”少年停下手中喂食,紧紧攥着手里的团子半响道:“不吃说明它不饿。”
“都说了就算饿了它也吃不下去呀。”秦猫絮絮叨叨半天小狗应该怎么养,期间少年一直垂着头沉默不语。
想从身上摸点吃的喂小狗,摸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上午换了衣服,拔腿向外走。
“你等下,我回去给它拿点吃的来。”
“你不知道我是谁?”少年突然出声,嘶哑的声音中带着一股说不明的意义。
秦猫茫然摇头,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城里,只偶尔的回村几次,除了小孩子和相熟的长辈,她还真不认识几个人。
“不要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不认识他,他却识得她是谁,应该说十里八乡就没有人不认识秦爱国的,更何况,他还在秦爱民家里见过她的照片。
“嗳……”秦猫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少年已经回屋,关上了摇摇欲坠的门。
第4章 喵
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秦猫怏怏的回到了家中。
大爷爷他们已出工,家里就只剩大奶奶和小堂姐坐在院子里衲鞋底。
用没法穿的破衣服剪成鞋型,若干层布重叠,中间抹上糨糊,然后用针线一针一脚细细的衲过去。
衲成的鞋底,再沿边缝上提前浆好的布鞋面,一双纯手工布鞋就做好了,这种鞋子虽然不好看,但是穿着透气吸汗舒适,只是庄户人家也不是个个都穿的起的,毕竟也没那么多破衣服,缝缝补补又三年是这时代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