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宝珠从不当真, 哪有当父亲的会把自己女儿丢到山里喂狼?
后来有一次曹将军训斥她时又说了这句话, 萧津来找曹将军,正好听到这句话,萧津的表情曹宝珠记了好多年,三分悲愤三分痛恨四分伤心,那时的曹宝珠却读不懂这么复杂的神情,她只知道自己又挨了骂,正耷拉着脑袋一脸不开心。
曹将军看到军帐外的萧津脸色十分不自然,尴尬地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如果曹宝珠多念些书,她那时候肯定会想到欲盖弥彰这个词。
曹宝珠被曹将军轰了出去,路过军帐时十分乖巧地给萧津福了礼,面对主公家里的两位公子,她总是莫名发怵,尤其是这位二公子,也许是在祁州那两年她见多了二公子笑眯眯地就将那些纨绔子弟收拾了,作为不学无术的纨绔中的一员,曹宝珠十分庆幸自己是年纪小又是个姑娘,二公子没有把矛头瞄准她过,就算如此曹宝珠面对二公子时也老实的跟个鹌鹑似的。
萧津平时里眼里是瞧不见曹宝珠的,一来曹宝珠年纪小,尚在奶娃娃的范畴里,二来曹宝珠的长相只能称得上可爱,别人夸她最多的就是称赞她长得喜庆,实在入不了萧津的眼,曹宝珠心想,大抵只有沈惠那样的美人才能萧津多看一眼吧。
不过这次萧津却看了她好几眼,甚至还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一伸手把曹宝珠吓得不轻,以为萧津终于忍不住要教训她这个小纨绔了,吓得她缩着脑袋紧闭双眼不敢动弹,她都做好了被萧津一巴掌拍到地上的准备,没想到萧津只揉了揉她的头发,轻轻笑了两声就进了军帐。
曹宝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总觉得二公子有些怪怪的,不过曹宝珠很快就把萧津抛到了脑后,有趣的事物太多了,地上蹦跶的蟋蟀,军营外小溪里的鱼,溪边树上累累的硕果,她容量有限的小脑袋瓜里实在没有功夫去想一个不太熟悉的二公子。
再后来主公入主临城称皇,她的父亲被封为大将军,但是父亲却并不开心,也许是因为主公顾念父亲多年征战落了满身旧伤,不忍心再让父亲上阵搏杀的缘故吧。
曹宝珠不喜欢临城,虽然将军府里什么都有,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就连她用来吃饭的碗都是珍品,但是曹宝珠却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玩闹,因为她是大将军的女儿,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将军府的颜面。
曹宝珠已经很努力让自己做到母亲口里得“举止有度”了,但是她总做不好,她不明白,不就是吃的多些,笑得大声了些,怎么就成了那些贵夫人口里的反面例子了?
与她相反,姐姐曹敏却成了贵夫人们口里大家闺秀的典范,曹宝珠也曾想像姐姐那样,让旁人一见到她就夸赞她,可是她观察了两天曹敏的行为举止后就放弃了,笑不露齿行不拂衣,喝杯茶都要分十口,曹宝珠实在做不到。
好在曹将军和曹夫人大概也知道幺女是个扶不上墙的,也不强逼她,只有兄长总是盯着她,她稍有过错便要被兄长一顿训斥,曹宝珠最怕的人就是兄长了,不过兄长也是唯一一个出门回家后会给她带好玩好吃的人,父亲和母亲更多是按照姐姐的喜好带些笔墨纸砚和首饰回来,然后分一半给曹宝珠,顺便让曹宝珠多和姐姐学学怎么当一个大家闺秀。
曹宝珠每每都吐吐舌头,转头就把父母的话抛到脑后了,笔墨纸砚她大多都压箱底,一年也用不了一支笔,那些首饰她更不常戴,戴上那些头沉的慌,走路都重心不稳,她才不戴呢!
后来曹夫人觉得这个女儿实在没救了,可巧这个时候长公主找回了走丢多年的女儿,太皇太后给新任郡主寻了两位教养嬷嬷,这可真是瞌睡送来枕头,曹夫人忙上门求了长公主,奉上束脩将曹宝珠塞到了沈家课堂上。
曹宝珠顿时觉得天昏地暗,为了上课她起的比鸡都早!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的日子一去不回了呜呜呜。
好在她和元安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闺中密友,上课的日子对她来说也没那么难过,除了日日要见到沈惠这一点,其他都还算过得去。
后来七年里,曹宝珠还是不出众,长相比不上元安,才学比不上曹敏,那些贵夫人夸完元安夸曹敏,最后才捎带一句“曹二姑娘长得喜庆,以后定是个有福的。”
曹宝珠倒也不在乎,也从来不嫉妒好友和姐姐诶,还是终日乐呵呵的,有些好事者故意在她面前明里暗里夸元安和曹敏,想让她心里不平,她听见别人夸好友和姐姐,却比谁都高兴,弄得那些好事者忍不住在背后嘀咕,曹家二姑娘怕不是缺心眼吧?
曹宝珠想的很简单,姐姐和元安那么好,别人就该多夸夸她!
这七年里,曹宝珠和萧津越发陌生,只偶尔在宴会马会上远远见过,她只听说过奕王萧津风流不羁,但是奕王风不风流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是沈惠该操心的事,她又不想嫁给奕王。
可惜老天爷就是喜欢戏弄人,沈惠汲汲营营却始终不能如愿,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奕王有什么瓜葛,却不得不嫁给奕王,当真是天意弄人。
曹宝珠不傻,她知道奕王这么风流的人不是良配,可是她别无选择,姐姐与赵郡王珠胎暗结,为了不让皇上猜忌曹家,她必须嫁给奕王,也只有她嫁给奕王姐姐才能如愿嫁给赵郡王。
圣旨和懿旨下来后,曹夫人抱着曹宝珠哭了许久,说自己对不起小女儿,曹宝珠却没多大的感觉,反正嫁谁不都是嫁,有什么区别吗?
至少奕王只在外风流,王府里却还算清静,就算她嫁过去不得奕王喜欢,大不了各过各的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奕王却好像还算满意自己这个未婚妻,很快就断了外面的红颜知己,终日往曹家跑,熙春楼新出的点心,路边的糖人,只要他觉得有意思的都会送到曹宝珠手里,还经常来曹家接她出去游玩,那段时间曹宝珠有些晕晕乎乎,经常半夜惊醒掐自己的脸,自己莫不是在做梦吧,立志要娶大尧第二美人的奕王怎么会对她这么好
后来元安为了躲避虞国的求亲去了淮阳郡,沈惠又与奕王有了瓜葛,当她得知皇后懿旨,将沈惠指给奕王为侧妃时,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回过神后,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果然如此!”,这不是早晚的事吗?风流满临城的奕王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
如果奕王没有对曹宝珠那么好,曹宝珠会很坦然地接受婚后奕王妻妾成群,可是享受过被捧在手心里的滋味,再被重重摔到地上,那滋味就不好受了。
曹宝珠没有伤心多久,奕王便趁夜翻了曹家的墙头溜进她的闺房里,拉着她的手发誓他心里只有她一人,沈惠一事是迫不得已,他让曹宝珠一定要相信她。
曹宝珠就这么相信他了,婚后一月沈惠入门她都相信萧津心里只有她一人。
萧津果然没有骗她,沈惠进门后就如同摆设一般,萧津好吃好喝养着她,但是从来不去看她,沈惠给他送点心送香囊还会被他呵斥不安分。
几次下来曹宝珠都有些可怜沈惠了,不过可怜归可怜,她可没大方到把自己夫君让出去。
等她生下女儿,萧津更是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一回府就守着她们母女,太子登基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求皇兄封了女儿为郡主。
后来他们又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本来对她有些不满的婆母一见到她就喜笑颜开,简直把她当成了老萧家的功臣了。
夫妻情深,祖婆母和婆母仁善,膝下又儿女成群,曹宝珠觉得当年那些贵夫人说得不错,她果然是有福气的。
只是偶尔曹宝珠也会觉得遗憾,若是姐姐还在元安也没有远嫁该多好,她们可以领着儿女春日踏青,秋日登高,冬日赏雪,那该有多快活!
“宝珠!”萧津一声吼叫打断了曹宝珠的回忆,曹宝珠忙放下手里绣了一半的虎头帽,一边往内室走一边问道:“又怎么了?”
“闺女又要哭了!你快来看看!”
萧津抱着才三个多月的小闺女,小闺女嘴巴瘪着要哭不哭,萧津像抱着一块烫手山芋一样急得团团转。
“小孩子哭不是很正常,都第四个了你还这么大惊小怪!”
曹宝珠熟练地接过孩子柔声哄着,小闺女咂吧咂吧嘴又睡了过去,曹宝珠把小闺女放在摇床上,吩咐乳娘好生看着,然后拉着萧津出去。
“你别总来招惹她,好不容易安分一会,闹醒了又要哭了。”
新得的这个小闺女让曹宝珠和萧津头疼不已,哭起来没完没了还中气十足,半个王府都能听见,曹宝珠一听她哭就头疼。
“我这不是不放心娇娇吗?”
娇娇是萧津给小闺女起的乳名,长女乳名唤作姣姣,曹宝珠也不知道萧津是怎么想的,给两个女儿取个那么相似的乳名,也不怕叫错了,萧津却振振有词,说姣姣和娇娇一听就知道是姐妹俩。
“你又在绣虎头帽?”萧津拿起桌上绣了一半的虎头帽,由衷夸赞道:“绣的越发好了。”
荷香低着头欲言又止,难道王爷看不见虎须都快歪到虎头上了吗?
曹宝珠也觉得自己绣工大有长进,洋洋得意道:“这不是元安又有了身孕,我也不会其他的,再绣绣几个虎头帽让金嬷嬷捎给她。”
萧津笑道:“元安这一胎生下来后也有四个孩子了吧?也不知道这次元安能不能如愿得个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