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也进了屋子, 想同他说点什么, 正要开口, 外头争执声顿起。
“母后!儿臣求见父皇!母后!”
“母后!母后!”
“……”
间或有宫人的阻拦声,是她叫人拦着的,不许任何人进来, 皇上正需静养, 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但这声音很耳熟,她转身出去一看,来人一身深青色的长袍, 头发有些许的凌乱,看的出走地很急,脸上也有焦急的神色,可眸子里的阴险算计却怎么都藏不住。
宋景瑜见她出来了, 撩了衣袍跪下:“母后!父皇重病至此,儿臣求母后让儿臣进去看一眼父皇!”
皇后敛了神色,看了眼他身后跟着的贵妃,对他说:“你尚在禁足期间,竟敢违抗皇命偷跑出来,是谁放你出来的?是不是觉得皇上身子不好了,这宫里头便轮到的她做主了?”
贵妃面上一滞,脸色迅速涨红,宋景瑜往前又跪了几步,跪到她面前:“母后,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该让儿臣们进去守在父皇榻前才是!”
猝不及防,皇后突然打了他一巴掌,周遭哭泣声顿时噤住,她冷冷道:“谁说皇上重病了?”
她表情淡漠疏离,浑然一股威严,高高在上,叫人临寒生惧。
宋景瑜顿住,右脸上疼痛渐起,她这一巴掌打的不轻,贵妃下意识就站起身。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内室里头的宫人急忙就跑出来:“皇后娘娘!皇上、皇上……”
“皇上怎么?”她走上前。
“皇上传四皇子进……进去。”宫人说的断断续续。
宋景瑜听了,也顾不上脸上的疼痛了,压在心底的喜悦开始一点一点往上冒,这次他看也没看皇后一眼,起身就进了屋子。
宋景年站在龙榻边上,见他进来了,竟咧开唇淡淡道:“父皇有话跟你说。”
他当然知道父皇有话跟他说,他几步上前,在皇上面前跪下。
帝王受了这毒数日的折磨,整个人虚弱的不像话,眉目间早就没了光彩,气息奄奄,宋景瑜暗忖,他来的这时辰果然正好。
王善遣了其余的宫人下去,看见皇后又进了来,他没说话,垂眸站在榻前。
皇上声音很虚,又轻又弱,宋景瑜身子伏的很低,但能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也想叫其他人听见,特别是他身旁的人。
皇上轻声道:“景、景瑜,传位、传位……”
宋景瑜抬起头,看向一旁的王善,皱着眉说:“公公,父皇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你过来听听。”
王善忽然被四皇子点了名,顿了顿,听他的话走过来,宋景瑜站起身给他腾了位置,王公公于是也伏下身子,轻声道:“皇上您说,老奴听着呢。”
“传位……给、给景瑜……”
皇上终于说了出来,说完微微阖上眼,似乎眼皮子有千斤重。
王善被惊的当场愣在原地。
他想愣,有人可等不及,宋景瑜忙问:“公公,父皇说了什么?”
皇后心里没来由一阵不安,视线紧紧盯着这边,宋景年靠在高几旁,倒是漫不经心。
王善看了四皇子一眼,他跟在皇上身边几十年了,心里头自然也晓得皇上到底偏心于哪位皇子,可……方才那话,是他亲耳听见,皇上亲口所说。
他实话实说道:“皇上说……传位于四殿下。”
皇后立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
宋景瑜状似惊讶地退后了好几步,有些不可置信:“母后方才还说,父皇并未重病,怎、怎会突然要传位于我?”
宋景年站起身,踱步到他跟前,问王善:“公公可听清了,父皇真是这样说的?”
他心里有几分猜测,但没猜到这上面来。
宋景瑜心里不免得意,却还是控制着情绪,也叫了声:“公公?”
王善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也是不信的。皇后走过来,盛怒道:“传位的事有多重要!景年是皇上一早定好的太子,四皇子前段时间还被罚禁足,皇上怎么可能传位于他?公公倒是听清楚了再说话。”
宋景瑜握紧拳,嘴上只说:“母后说的不错,太子早便定下了,怎么会传位给我呢。”
皇后看也不想看他,绕过他径直走到龙榻旁,皇上轻声喘着气,道长此刻也端着药进来了,皇后便道:“道长的药到底有没有作用,本宫看皇上的病情竟是越发严重了!”
道长垂了垂眸,没说什么走到桌前,将药放在桌上,王善急忙过来端药,道长这才开口道:“贫道确实尽力而为了,只不过皇上的病……”
道长忽然摇了摇头。
皇后从王善手里接过药,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换个角度想,皇上若是此番真好不了了,让景年早些继位也是好事。
她用瓷勺轻舀了一口,就着碗移到皇上嘴边,但皇上嘴唇在发抖,没有张口,皇后便柔着声说:“皇上,把药喝了罢。”
听到声音,帝王蓦地睁眼。
皇后抬眸正对上他眼睛,一片灰暗,尽是血丝。她有些吓住,往后退了退。
王善凑上前,皇上又说:“景瑜、传位于景瑜……”
这次几个字格外地清晰,皇后也听见了,愣了一两秒,一勺药便给皇上喂进了嘴里,王善皱着眉,宋景瑜突然大声道:“道长,您可听见了?父皇说要传位于我,可是真的?我没听错?”
皇后手里的碗重重搁在王善手上,她转过头看着道长,道长心里明白皇上为何说出此言,因为这是他昨日喂皇上喝药时,一句一句不断重复着的。但他却不急不缓道:“皇上重病,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子,这些话,想必都是皇上肺腑之言。”
“住口!”皇后站起身,“若是皇上肺腑,怎么会立景年为太子!这不过是皇上病中胡言罢了!”
宋景瑜脸上已有阴狠之色:“就算母后不喜儿臣,可父皇——”
话音未落,龙榻上传来一阵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