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璃的脸上顿时一冷,那一刻李敏当着他的面甩过的那头,像是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手指狠狠的,几乎捏碎了手中茶盅的力度。
是想起她之前放过的话了:玉断情了。
以后不要再巴着她李敏!
一口气在胸口里瞬间堵了起来。
猛然一口,茶灌进了喉咙里,完全不解渴。
这该死的!
“三哥?”十二朱佑都被他脸上一时划过的愠怒吓了跳。
眼见其他人闻声望过来,朱璃收敛神色:“只觉,孙夫人不知是顾虑什么,为何迟迟不决出花魁?”
卢氏那张脸,像是埋入了深土一样的鸵鸟姿势。
众人也觉,卢氏好像是决定的时间过长了。这很奇怪,明摆的事不是吗?于情于理,卢氏都该把票投给李莹。
只是谁能想到的是,卢氏此刻脑子里盘转的,已经不是银子了。银子很重要,没有错,可是,有银子也办不了的事,比如病。
她那个怪病都折磨了她好几年了,近些日子益发严重,有时候痛不欲生都有,而偏偏,她还不能走漏了消息被人笑话。此等身体加精神上的折磨,使得她求医若渴。只是这个好大夫,还真不是有银子就能找来的。
不知花了多少银子,请过了多少名医,三大著名药堂里的名大夫都私底下请过来看了,只差御医没有请。但是,都无济于事。要不是因为束手无策,她也不会搁下这个面子让六姑姑专程到章氏那儿走一趟问名医了。
怎么办?
银子重要?
命重要?
卢氏想着,自己女儿好不容易风光了,她乘坐女儿这辆顺风车还没有几年,如果现在自己一命呜呼了,要知道女人死了就是死了,男人能继续风流快活,自己家里姨娘小妾都只等着她先走一步能上位。
无论怎样,这条命得先活下去最重要,否则,怎么享福。
最,最致命的问题就此摆在了她面前,那就是,她固然觉得李敏整蛊她,但是,现在,听了李敏的话,不吃,喝了壶开水以后,她那平常每次发作起来要死要活的疼痛,那些名医们都束手无策的疼痛,居然是——不疼了!
死了?活了?
“娘子!”孙晋宏都不由一声叫了一声她,因为,在场所有人亲眼见着她把那朵花送到了李敏负责接收选票的丫鬟念夏手里。
王氏差点儿没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莹脚脖子扭了扭,没晕倒。
卢氏被老公那一叫,回过了神,两只眼定定地看着自己塞给念夏的那只花,心里是想明白了,全想明白了:命,重要过银子!
众人瞧她神情,也都明白了她不是一时糊涂了,是想明白了才把票投给了李敏。
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是把所有人都震晕了。
别说王氏和李莹晕,太子等人,吃惊的眼神都足以吞下了卢氏:因为,谁都知道,宫里的皇后娘娘都偏袒李莹。这,这,怎么突然之间皇后娘娘自己的母亲反而偏袒李敏了?
母女不合了吗?
没有听说过。
卢氏深深地吸口气,面向众人:“本次百花宴花魁,得太子殿下及众皇子亲临恩典,圆满结束,为尚书府二小姐李氏敏姑娘。花魁的结果,秉承前例,将载入孙府百花宴史册,并递交皇宫里太后娘娘过目。”
“莹儿——”王氏失声一叫。
李莹软软地躺在了自己丫鬟怀里。
机关算尽一场空。
*
“大太太。”六姑姑紧随卢氏进了花厅,和众人一样,都惊魂未定。
没人能知道卢氏究竟是怎么了,这个结果,太跌众人眼球了。并且,回头,要怎么和皇宫里交代是一回事。
想必王氏是恼羞成怒了,宫里的李华若是知道这回事儿,肯定也不高兴。李华在万历爷面前正得宠,如果私下奏一本。
不,自己皇后娘娘那一关要怎么自圆其说都难。因为,之前,是皇后娘娘在万历爷面前极力推荐李家两姐妹的。
面对像是惊慌了的六姑姑,卢氏显出了难以置信的淡定。
坐下来,手里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盅,揭开盖子望到里面装的是茶之后,塞了回去,说:“给我来壶开水。”
丫鬟和婆子都吃惊,卢氏不是不喝水的吗?
六姑姑却由她这句话突然想起了一点,眸中骤然一亮,欣喜若狂地说:“大太太,您是不是身子觉得好些了?”
“是好些了。”卢氏像是十分平静地说,“六姑姑,您刚才说的,我都想过了。无论华才人也好,尚书府的三小姐也好,我相信,她们也不希望之后有人到皇上面前参一本,把敏姑娘的字拿出来,到时候,孙府难逃推辞。”
六姑姑想明白了她心里面真正的意思,也就顺着她这句话点头:“大太太说的是,要说,也只能说这个敏姑娘是深藏不露,如此才华,若是放到朝堂上,皇上亲眼所见,难以说我们孙府不公。反倒是莹姑娘的画,论在众姑娘之中,是鹤立鸡群,然而,若放到当今众才子之中,也就一般般,难敌敏姑娘那横空出世的字。若大太太觉得哪儿不妥,怕被人先参一本,可以把画和字同时裱过,送皇宫里太后娘娘过目。皇后娘娘定是能理解大太太的一番苦心。反正,这两人的婚事,都由皇上钦定了,如今,谁也改不了的。”
此话正合卢氏心意,卢氏那脸更是眉开眼笑,手指轻拍扶手说:“六姑姑所言果然是顾及了全局。话说,这位敏姑娘,当真是深藏不露。”
六姑姑立马福了福身:“大太太,奴婢去请敏姑娘过来。”
卢氏点头。
李敏是在百花宴之后,众人三三两两散了,她却留在了园子里,在那一片桃花林里闲散地漫步。
念夏跟在她后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兴奋的心情却一时难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