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从他的背部覆盖下来,粗重的气息撩得他有些迷乱。
喘息声,水波声,窗外寒鸦的鸣叫声交织成了秋夜独特的声线,逡巡在靳霄的耳畔。
可咬牙等了很久的靳霄发现,那喘息声愈发微弱了,背后的重量也越来越大。
靳霄试探性地唤了声:“曼儿……?”
悄无声息。
靳霄试图用双肩向上拱一下,却发现如泰山压顶一般,纹丝不动。
靳霄有点慌了,有大声叫了一声:“曼儿?”
这时候,靳霄已经彻底听不见身后的呼吸声了。方才还意乱神迷的三魂七魄骤然清醒了过来,理智也终于回归了他的躯体。
“曼儿,你醒醒!”
靳霄见还是没有动静,而自己这副躯体此刻又根本挣脱不了束缚,于是只能强撑着压力怒吼道:“来人啊!快进来个人!”
寂静的暗夜之中,喊叫声惊起一片寒鸦扑簌簌地飞。
寒风中跪着的老戚容却纹丝未动,犀利的眼神压制了提着灯笼想要冲进去的一众小内侍。
他们不知道浴房中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戚大爷为什么会跪在这。
没有人进去救靳霄。
靳霄狠狠地啐骂了一声,然后继续怒吼道:“戚容,我知道你在外面!你家太子昏迷了!你还不进来救他!”
娇嗔却有力的惊叫此刻如同飞刀一般划破戚容的神经,听闻“太子”有恙,戚容才意识到问题不对了,于是赶忙起身,打算冲进去看看究竟。
奈何在寒风中跪了太久,腿根本无法伸直了。
起身的一瞬间,又摔倒回去了。
戚容骂了声:“管我干什么,进去看太子啊!”
低头看向地面,才发觉自己身下有一小滩血迹,膝盖甫一动弹,便是撕心裂肺的疼。
戚容咬着牙,没有喊出疼来,而是艰难地向前爬去,爬过层层台阶,爬过高宽门槛,在灰暗的月色下,留下一串血迹来。
众人冲进屋子,满地都是水,而光滑如同一条大泥鳅一般的“太子殿下”背对着大家,趴在桶里。
而身下还压着“太子妃”。
即便“太子”有危险,可这画面也着实好笑,让一众小内侍咬紧牙关,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戚容却是笑不出来了,赶紧又骂了句:“杵着干什么?赶紧把殿下救出来,叫太医啊!”
就这样,太子被内侍们抬了出来,折腾了许久,也没见他有醒来的意思。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内侍一时间也慌了心神,竟要将“太子”就这么抬回寝宫!
从桶里爬出来,本是一脸愤恨决定找戚容算账,却见林舒曼就被这么抬到了门口,怒火中烧,骂道:“去取个氅子被子来啊,就这么抬出去,你们想冻死她么?”
“死”在皇家是大忌,谋害当朝太子,几个小内侍把祖坟刨干净都不够赎罪的。
一时间,只有老戚容还有些清醒,吩咐道:“去赶紧取东西给披上,催太医快点来,另外给太子妃娶件氅子来。”
把林舒曼折腾走,安顿好,等太医的当口,靳霄也换好了干爽衣服,一脸肃然之气地将戚容唤到了书房去。
支开旁人,好歹给他留些脸面。
作者有话要说:
林女王:御弟哥哥你看,这烛光也知人情,欲照今日之喜呢。
靳唐僧:呸,疼死我了!
戚容:溜了溜了。
第六十四章太医
戚容拖着病腿, 一瘸一拐地跟在靳霄身后, 二人神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因为此刻, 已经心照不宣地知道彼此想要说什么了。
凉如寒潭之水的月光透过窗棂,倾泻在书房之内,“太子妃”巴掌大的小脸一半被月光照得惨白, 一半又布满了阴翳。
而戚容跪在靳霄跟前,头低得很, 没有说话。
“你究竟想干什么?怕太子殿下死得太晚?”靳霄咬着后槽牙, 看着这位自己一直视为长辈的老仆人, 心中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见对方还不说话,继续问道:“谁指使你做的?”
“没人指使老奴, 是老奴自己买的药。”戚容一脸无波无澜,可还是有些悔恨,“我是严格按照剂量来的,不应该是这样啊……”
靳霄嗤笑:“怎么, 戚管家已经忠心到,连主人的房内事都要操心了么?”
戚容猛地一抬头,对着靳霄那双眸子死死地盯过来,浑浊的老眼之中竟然挂着泪水。
“如若殿下一生无虞, 平安顺遂, 老奴自然不敢。可……可殿下如今的处境,不得不让老奴忧心啊……”
说到这, 满脸沧桑的戚容老泪纵横,哽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