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听爹提起过,说他和娘成亲那年,西北战乱,娘连顶轿子也没坐上,也没正式拜堂成亲,二八年纪就跟着爹一起逃荒离开了家乡。”她语速缓慢,声音清冷得与这六月初夏的天气格格不入。
“娘亲去世后,爹爹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每当酒醉时,他常说愧对了这个跟了他一辈子的女人,娘嫁给他这个当厨子的,没享过一天的福。”
“可我知道,因为爹无时无刻的把娘放在心上,她从不后悔。”魏珠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噙着蜜,像是从心底发出来的,“爹说,娘临走前还在安慰他,说若有一日,我与妹妹也能找到爹这样的人,便会知道,那些世俗在意的东西其实可有可无,与心心相映之人厮守一生,才算没白白活过一场。”
“那话出自自知时日不多的娘亲口中,便不是安慰了,是真心话。”月光下,魏珠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试问,对于女子,这世上哪样东西比得到一颗真心更重要呢?”
景誉从身后环着她,身下的马蹄声轻响,在这静谧的夜色中,安安静静的听她讲述有关老一辈人相爱、相知、相守的话题,一时想到了自己和丫头的将来。
或许他是真心对她,或许她感悟后,也会将一世托付于自己,可两人的身份地位悬殊,是注定了不能明媒正娶。他也曾想过,用委屈了魏珠得来的相伴厮守到底值不值得,可就是不能坦然的放她出府。
景誉知道,终有一日,魏珠会因为这些亏欠,气他,恨他,怨他,却没曾想到,这丫头对那些世人在意的玩意儿才当是身外之物。
她要的,只是一颗真心。
景誉不由得更加抱紧了怀里的人儿。
那晚,对于娘亲的怀念,对于娘亲的故事,魏珠滔滔不绝的说了许多许多,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向现实低头,认同了眼下可能找不回荷包的事实。
“主子带奴才真好。”从上马后,魏珠一直想对景誉说这句话。除了爹和妹妹,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给过她这般疼爱了。
这几日,她感受到了主子对自己的操心与宠爱,心中竟然燃起了苗头。
那般高高在上的人啊,会为了让她出气,专门找市井无赖的晦气;为了博她一笑,重金留下美食集会中她遗憾没有见到的特色吃食的糕点师傅。她越来越发现,自己对主子的心意像是河流对苍山的眷顾,飞鸟对天空的依赖,一发不可收拾了。
“带你出门是想换个心情,你若再哭,这一切都白白浪费了。”景誉知道身前的小丫头一定又是泪眼朦胧,虽然她这话听起来暖心,但他却不想让丫头再流眼泪。
“嗯,奴才不哭。”魏珠克制的点点头。
主子为人好,对下面的人施恩是正常的,而这种心思在她这个小小的奴才心中铭刻,升腾,让她万分恐惧。
魏珠依偎在主子怀里,好想日月不升,时辰不变,永远就停在这一刻。
接连等了三天,再无荷包的消息,魏珠的心态也逐渐调整了过来。她不再责怪自己,不寝不食,也没有放弃希望,她相信主子会帮她找下去,终有一日会再回到她的手中。
不久,睿王府修缮工程告一段落,返回之日就在眼前。
说是没大动,可几日不见,再落入眼中的睿王府已是一派崭新的面貌了。
似是知道魏珠爱花,除了之前的桃树一棵未动,还在园子里加种了海棠、秋菊与茉莉,是制茶制酒制吃食,样样皆可,这可美坏了魏珠。
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将在美食集会中所看所闻的吃食原原本本的复制出来。
樱花糯米饼,当时她未与那位孙师傅较真儿,没说起这个的做法,可心中已然有数。虽是只记其味,但从口感与来分辨,复制出来也非难事。
只是这樱花花期一向受季节限制,又是南方的花卉,应该是孙师傅早早收集,秘制保存,从家乡特意带到展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