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的包里还有些空当。她把糖和茶叶罐极力地塞进去。挎包顿时变得鼓鼓囊囊。蓦地,拿最后一罐茶叶时, 林蔓又看见柜台下新到货的红壳子“中华香烟”。
五钢厂供销社里“中华香烟”的价格比江南百货公司里的价格要便宜一些,只是不经常有货。
眼看着离年底越来越近,秦峰去领导家做客,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同志,来条中华”林蔓掏出一沓大团结。
“买烟要烟丝票。”营业员冷冷道。他瞥到林蔓手里的10元大票,眼圈发红。
烟丝票都夹在工作证里。
林蔓从衣服口袋中掏出工作证。
林蔓的工作证是一个对折的小本。本面是黑色皮子的封面,罩着透明塑料膜。打开小本,左边一面写着她的姓名年龄,右边一面写着她的职务工级。之后,是数页空白的备注栏。林蔓习惯把重要的票子塞在封底的塑料膜里。
林蔓抽出烟丝票给营业员。
营业员仔细地核对她的烟丝票,点清票数。
林蔓站在一旁无所事事,便翻了几页工作证看,打发时间。
将工作证从后翻到前,林蔓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出生日期的一栏上。
林蔓的生日本是12月30日,可是为了符合她伪造出来的身份,她不得不将生日改成了红旗生产大队林蔓的生日,10月16日。
“小蔓,今天这么早下班?”华姨走进供销社,正巧看见站在柜台前的林蔓。
营业员核完了烟票,拿出柜台里的“中华”给林蔓。
林蔓一面收起中华烟,一面回华姨道:“我这段时间放假。怎么,你今天上晚班?”
若非上晚班,怎么可能下午有空来供销社买东西?
“趁着下午没事,我打算烧完晚饭再走。这不,刚要炒菜,发现酱油没了。”华姨说话间,放酱油瓶在柜台上。
营业员拿起酱油瓶,插了一个漏斗进瓶口。接着,他又转身掀开一口大缸的盖子,持长柄勺子灌酱油进瓶。
林蔓和华姨住楼上楼下。两人碰到了,就闲谈几句,一起走出供销社,携伴回家。
一路上,华姨几次言辞闪烁,支支吾吾地想说一些话,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终于,当走到葡萄架前时,华姨总算憋不住,小声劝林蔓道:“生活作风上,你应该多注意一些。现年头,万一有人在这上面整你,你身上可是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华姨的话说的没头没尾,林蔓听不明白。她不解地问:“什么生活作风问题?”
华姨继续低声道:“有人看见你深更半夜见个男人。”
林蔓脑子里一下子蹦出了陈大妈。整个仿苏楼里,没有一个人比她更喜欢讲人是非。
林蔓径直问道:“又是陈大妈传的?”
华姨道:“可不是她么!她说你和那个男人在楼下聊了好一会儿,两人眉来眼去,一看就是有不正当关系。咱厂的人你又不是不了解,任是谁的是非,但凡一有人说出去,要不了多久,就能传的人尽皆知。”
“放心吧!我会找机会澄清这事。”林蔓表面上不以为然,可实则心里开始有了盘算。
确实不能任由陈大妈再胡说八道下去了!林蔓心想,要是照陈大妈这样散播下去,她哪天还真说不准会载在生活作风上面。厂区里的人才不管真相不真相呢!谣言一旦说的久了,大家只会愿意相信他们想相信的部分。
婚外情,奸夫□□,搞破鞋……
任意一个都是能引起众人兴趣的话题。说到兴起处,不少人还会义愤填膺地啐上两口……
至于真相是什么,根本没人在意。
一听林蔓说要澄清,华姨立时问道:“怎么?陈大妈讲的事不是真的?”
林蔓斩钉截铁地回道:“那当然了,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
华姨气道:“这陈大妈也太过分了,红口白牙的一张嘴,居然瞎说这种坏人名声的话!”
说话间,林蔓和华姨走上了楼,迎面正碰上陈大妈从楼上下来。陈大妈向两人打招呼。林蔓不理陈大妈,仰着头径直上楼。
陈大妈为了挽回颜面,便只对华姨打招呼。
华姨记起前日里陈大妈也污蔑过她,说她上班偷懒回家,总是利用上班时间回家做家务。可其实,她是三班倒,才会同其他人上班的时间不一样!
一想到这些,华姨立时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她同林蔓一样,也不理睬陈大妈,直接从陈大妈的身边走上楼,看也不看陈大妈一眼。
陈大妈悻悻地下楼,嘴里忍不住嘟囔:“什么人呐!这么不讲礼貌。”
回到家后,林蔓看时间还早,便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
从冰天雪地中回到温热的房间里,林蔓身上说不出的舒服。她的脸颊刚一挨上枕头,就沉沉地睡去了。
一觉无梦,当林蔓醒来时,窗外耀眼的阳光不见了,一块黑色的幕布取而代之。
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她看见闹钟上的时间已是6点。
外面的楼道里传来孩子们的吵闹声,以及大人上楼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不时的,楼上楼下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这是下班放学的大批人马回家了。
每一天的这个时候,都是楼道里最热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