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
“侄儿给姑母请安。”
皇后连忙把人拉起来,“这是做什么?一家人用得着这样生疏吗?”皇后一边佯斥着,一边把人带到了座前坐下,“嫂子好些日子不来了,怕是早忘了本宫吧?”
“娘娘说哪里话了?臣妇这不是家里忙么,一有时间还不是来看您了?”国舅夫人曹氏笑吟吟地说道。
“得,还臣妇呢,再这样我可不跟你说话了,”吴皇后摆摆手,朝站在一旁的吴文玉招招手,“文哥儿可是好久不见了,过来姑母看看。”
吴文玉走到皇后跟前一揖到底,朗声说道:“侄儿见过姑母,好些日子不见,姑母气色似乎好了许多?”吴文玉自幼和皇后亲厚,此时说话也不拘束,还未等皇后说话便直起身子,抬头看了看她的脸色说道,“看来太医院来了艺术高超的太医了?”
吴皇后把人拉到跟前,拍拍他的手说道:“瞧你,刚刚看着还以为稳重了一些呢,如今看来还是一样油嘴滑舌。”
吴文玉平时话不多,可在皇后面前却是向来自在,哄人的话不要钱似的蹦出来:“姑母这样说可伤侄子的心了,我这不是要哄您开心,绞尽脑汁地说好听话吗?您还嫌弃我……”
“得得得,说不过你,”吴皇后笑着摆摆手,“不过之前那句话却是错了,你如今看我气色好,这可不是太医的功劳。”
“哦?”皇后这话一出,吴文玉就已经猜到是谁了,可是眼睛硬是不敢往皇后旁边那道人影上看,只觉得呼吸一下子有些急促,身子不自觉地绷紧了,后背挺得笔直。
“这是长公主的女儿,荣乐郡主,你们也算是亲戚了。”吴皇后拉着安瑾的手,跟他们说道,“我在宫里也是寂寞,就留了她来陪我,可不料这孩子确实个操心的,见我气色不好,硬是管起了我的作息来。”
“见过国舅夫人。”安瑾对着曹氏行了礼,又对吴文玉点点头,屈膝行了平礼,“吴公子。”
吴文玉只觉得脑子似乎都停止了运作,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想要抬头看看她的脸,却又没有勇气,当下居然对着安瑾一揖到底,”郡、郡主安好。”
安瑾倒是被他吓到了,忍不住小小的退了两步。
“这孩子……”皇后不知道这侄子怎么忽然这样笨拙了,同辈之间即便身份有差异,又哪用得着行这样大的礼?
曹氏也没料到儿子这样,但她也是个圆滑人物,当下替儿子解围,“这孩子就是实心眼,行个礼都这样较真。”
吴皇后也顺着话说道:“可不是吗?但我就是喜爱文哥儿这性子,实在,可不许你说他不好。”
两人说笑一阵也就过了这茬。
曹氏偷偷拿眼瞅了瞅安瑾,她一开始进来就注意到了皇后身边的这个小姑娘,刚刚还在想看那模样气度,不知道是哪家勋贵小姐呢?可居然是长公主的女儿,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皇帝那么多妹妹,可就长公主最得宠,赐最好的公主府不说,居然还允许她随夫君离京游山玩水那么多年,可见恩宠之隆。而如今她回来了,恩宠恐怕更盛,再加上安驸马又是皇帝心腹,安国公家又多出俊杰……啧啧,这京城可真就找不出一个比长公主更尊贵的人来了。
她的女儿么,自然就是香饽饽了,而且皇帝对于这个外甥女的宠爱还不亚于公主,要不然怎么一出生就封了郡主?公主的女儿按例可只能封县主!
曹氏心里绕着这些弯弯,嘴上对安瑾也赞不绝口:“刚刚进来时我就在想,是谁家女儿有这样的气度,还能得皇后青眼?没想到居然是长公主的女儿,啧啧,我还以为我家里那几个就已经不错了,如今看来可不是拿不出手了?”
吴皇后听见嫂子夸赞安瑾,心里自然也是高兴,但安瑾这个年纪正是敏感时候,多的话她可不敢多说,于是只说到:“你这样说,可不是让家里姑娘伤心?谁不知道嫂嫂您教养姑娘有一套呢?”
曹氏见皇后这样样子明显是不愿多说安瑾,于是也暂时压住了念头,“哎,那几个就是我的小祖宗诶,我可为她们愁死了。”
吴皇后一听,知道曹氏要说事情了,看样子是和吴家几个姑娘有关,这些事倒是不好当着安瑾和吴文玉说,于是说道:“文哥儿不是爱到你太子哥哥那看书吗?最近听说他又寻了些孤本,正想叫你去看看呢,如今你来了正好,咱们在这聊聊,你就去寻他吧。”
“诶,那姑母您们聊,我去寻太子哥哥去。”吴文玉起身说道。
安瑾自然也知道皇后这是在支开人,也起身说道:“舅母,我和云裳还约好了一起制香呢,现在她应该等着了,阿瑾就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你们姐妹好好玩玩。”吴皇后说道。
安瑾便和吴文玉一起退了出去,等到了殿外,安瑾正要告辞时,吴文玉却忽然结结巴巴开口说道:“小、小生吴文玉,敢、敢问姑娘芳名?”
安瑾一怔,时光似乎重叠在了一起,那年,眼前这个少年也是这样拘谨地站在自己面前,忐忑地询问她的名字。
只是那时,是在盛开的花树下,落英缤纷。
“我……我叫安瑾。”安瑾轻声说道。
吴文玉听了,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猛地转身大步而去,步子大得离谱,以至于走路时连里衣都被风掀了起来,看着十分滑稽。
安瑾愣愣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心头泛起不知名的烦愁来。
见到了吴文玉,这个前世倾心自己的少年,她才意识到,她这一世也是要嫁人的……
这些日子她居然都忽略了这个事实,她十二岁了,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父母再怎么留她,最迟十八岁也得嫁人,可是……她为何对嫁人这件事有了排斥和厌倦?
是前世孙晋云给她的阴影太大了吗?
安瑾一时间有些想不通,按理说是不应该的,她这些日子想了想,她前世对孙晋云那一刹那的心动或许不是爱,因为她之所以如此痛恨孙晋云,是因为他的背叛使得父母惨死,而不是因为他没有她所想的那样爱她。
看着前方的少年在一个拐角处不见了身影,安瑾微微叹了口气,她重生后的烦恼又多了一样。
嫁人,真的是个烦恼的问题。
“就必须得嫁人吗?”安瑾慢悠悠地在走廊上走着,丫鬟们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她扯了扯路边的一朵花儿,自言自语,“嫁人有什么好的?又不是人人都能遇见爹爹那样好的夫君,那些达官贵人家的主母,有哪个过得真正舒心?”
男子若是只纳两三个妾,都还能被称作洁身自好,可苦的却是女子了,既要处理好中馈,还要照顾好丈夫和他的妾室、庶子庶女们,那些得丈夫敬重的夫人还好些,那些夫君宠妾灭妻的日子就苦了。
别的不说,她亲爹戚文不就是个荒唐的?
这世上还是女子难为啊。
安瑾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辣手摧花把路边的花花草草毁了个够,这才觉得心情稍微舒缓一些,然后折回偏殿换了衣裳,往云裳处去了。
☆、第10章
太子沈渊文这几日好不容易得了些空闲,原本想陪陪太子妃,但怎料太子妃近日忙得很,自从皇帝下了那两道圣旨之后,给几位新任王爷选妃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她这天天得跟着皇后参谋呢,哪有功夫理太子?太子爷被妻子嫌弃碍手碍脚,自个儿又没别的去处,只好还是去东宫的藏书楼消磨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