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一想又把正事给忘了,满脑子都是对这封建制度的同情与悲哀,灰湮回过头时看她时,见她正愣愣地盯着海面的波浪看,双眼无神,似又在放空。
“你喜欢什么鱼,”他问。
岑言的眼睛这才一点一点找回了光,但脑子依然不大清醒,茫然地看着灰湮:“麻辣黄辣丁。”
灰湮:“……”
最后灰湮轻轻挥了下手,一个气泡笼罩在了他们周围,紧接着气泡轻轻飘起潜入海中,水下的暗色一下将他俩吞噬,刚开始在较浅的地方还有点光,看得清不远处毫无止境的珊瑚丛,可随着潜得越来越深,眼前只有一片黑色,这种望不到边的昏暗让岑言有些怕,她朝灰湮身旁靠了靠。
直到本是牵着灰湮的手一把被他紧紧反握住,那种不可名状的恐惧这才得以微微散去。
她下意识得往灰湮方向看,但在这丝毫都透不进光的地方连模糊的轮廓都看不清,更别说人了。
只有他那没有语调也没有起伏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进耳中,明明什么感情都听不出来,却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他说:“没事。”
岑言又往他身旁靠了靠,低低地应了声:“嗯。”
真是温暖啊。
岑言不禁又想起这些天来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一直在做出的假设。
如果……如果灰湮没有经历过那些残酷无情的事,会变得怎么样呢?
但她不敢再往下想,她怕自己一想,就会觉得难受心疼。
周围突然又亮堂起来,在黑暗中突如其来的光线往往会格外刺眼,岑言抬起手遮了遮,等适应过来后眯起的眼睛才缓缓睁大,气泡外是一座宫殿,由透明的石材筑成,像是水晶。
宫殿外满是绚丽的珊瑚和斑斓的海草,生物沐浴在比浅海更为光亮的海水中,有小鱼漫游,水母飘荡,海星贝类全都安静的躺在细沙和海石上,很是惬意的样子。
即使岑言已经在妖界中见识了太多从未见过的奇观,但这种在地面上完全找不出来的景象还是让她好奇地往外张望。
然后她在张望时看到了个坐在海石上撑着鱼竿的人,定定地坐在那儿钓鱼。
在水里钓鱼的人啊…
气泡往那人方向飘去,凑近了岑言才注意到……这是连浅。
但连浅显然是有什么心事,所以他们即使已经飘到了他的背后,他还是埋着头,看着线端的鱼饵发神。
岑言回过头看向灰湮,一脸疑惑,正想问问他是不是找连浅有什么事所以特意飘着气泡来看他,灰湮却缓缓开口对她说道:“好好看鱼。”
岑言:“……”
这算哪门子的鱼啊!
连浅倒是终于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有些迟钝地侧过头,面貌看起来很是憔悴,完全不似平时意气风发笑意盈盈的模样。
岑言吓了一跳:“你……”
大概是因为不怎么熟的缘故,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顿了顿。
“看起来很沧桑很有故事啊…”最后极力将词语组织的比较褒义。
连浅愣了半晌,突然惨淡一笑:“很难看吧?”
岑言觉得这种时候尽量不能伤害到别人已经很脆弱的内心,于是连忙摇了摇头,又问:“发生啥了啊,要不要我帮忙……虽然估计是帮不上什么忙。”
但这种话在此时的场合下还是得说说的。
可万万没想到连浅会真的同他们讲起。
“我四百年前爱上了一个人类,”他从怀中摸出那把折扇,打开给岑言看,“这面是我画的,这面是他画的。”
他先是指了指梅花图的那一面,随后又指了指背面的冰糖葫芦。
“可人类的生命多脆弱啊,他活了不到三十岁就因病去世,”连浅将折扇收回,温柔地注视着画有冰糖葫芦的那面,“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岑言听到转折,有些好奇,同时也为了表达自己在仔细地倾听并没有走神,连嗯了好几声。
“但我却见到了他的转世。”
连浅轻笑起来,缓缓地笑着,大概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我刚开始不知道是他,对他很坏,还骗了他,想来他一定是很讨厌我的吧。”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我们之间的事,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呢?”
他垂着头,笑不出来了,手上握住的那根鱼竿有些抖。
岑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也知道身旁的灰湮肯定更不会知道,但她觉得,或许连浅并不需要什么安慰,只是他刚好坐在这里伤心难过,又刚好遇到了他俩,不过是想倾述出来罢了。
只是这样的沉默让她有些难受,她总觉得下一秒垂着头的连浅就会落下泪来。
于是她在脑海中找了半天合适的话题,问道:“你怎么知道是那位姑娘的转世啊,我听说人类的转世相貌声音所有的东西都会改变来着。”
连浅这才抬起头望向她,眼中似笑非笑的:“他不是姑娘。”
岑言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磕巴了半天,有些尴尬:“那…那…”
连浅无所谓地笑笑:“我爱上的那个人类,是位男子。”
她觉得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