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太眼下,冷静的连自己都不可思议。
林婶儿听着人群的奚落嘲讽,甚而还有人扔了石头过来,砸在她额头上。细嫩的额角,顿时红了一片。
在乡下,偷人的寡妇,就是淫妇,那是人人喊打。何况,她偷的还是有妇之夫,还是照拂了她多年的老姊妹的男人,更是卑鄙无耻。
她不理那些人,看向赵桐生。
赵桐生见她盯着自己,本就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更是暴躁起来,大喝道:“你看着我干啥?!你这个疯婆娘,半夜不睡觉,跑到我家谷仓里做啥子?!这把火,是不是你放的?!明儿我就要去报官,查个水落石出!”
到了这会儿,赵桐生对于林婶儿,再没了那些怜香惜玉、缠绵温存的闲心思,只剩下厌烦和憎恶。
这婆娘一点儿事也不通晓,奸情被撞破不知道忍气吞声,反倒还放火少了他家的谷堆!
这害他面子里子一起丢,他只想跟她撇清了干系。
林婶儿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直以来她也没指望这个男人对自己能有几分真情实意,但事到眼前,听着他那些冷酷无情的言语,她的心还是如撕裂一般疼痛。
月色下,那张黝黑的脸上满是刻薄,因而显得有些扭曲。这张脸,又和那张伏在她身上,气喘吁吁,叫着她心肝肉儿的脸重叠在一起。
她忽然大喊了一声,自地下爬起来,分开众人,朝外头跑了出去。
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去拦她。
寂静的乡村夜里,却传来了女人凄厉的嚎叫声。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赵桐生,说不出话来。
按理说,在乡下,通奸的男女是要侵猪笼的。但赵桐生是里正,赵家是村中的大姓,一时也没人敢提这件事。
赵桐生站在狼藉满地的仓房里,怒火冲天的吼道:“都杵在这儿做啥?!有啥好看的,都滚回去!”
众人心里都在发笑鄙夷,倒也没人说什么,渐渐散去了。
赵进没走,手里依旧提着那烟袋杆子,倒是没点上,凑了上来,慢条斯理的说道:“桐生侄儿,你今儿可是糊涂。”
赵桐生没有说话,黑着脸站着。
赵进又说道:“偷吃也就罢了,嘴巴也该擦擦干净,叫这么多人瞅见,你往后还怎么服众,还怎么管人?”说着,又问赵桐生详细情形。
赵桐生神色微有转圜,一五一十的说了。
赵进点了点头,又说道:“这么说来,除了你婆娘,倒是没人撞见你俩的事儿。这样吧,你回去安抚住你浑家,明儿起来就说林家的寡妇不守妇道,意图勾搭你,被你拒绝,恼羞成怒放火烧了你家的仓房。”说着,他到底是将烟袋点着了,吧嗒吧嗒的抽着,眯着眼睛说道:“就把那妇人,侵了猪笼吧。”
赵桐生听了这话,心里倒有些不忍。再怎么说,林婶儿也是他当年的初恋,又跟他相好了这些年。
这立刻要她的命,他还真下不了手。
赵进又说道:“桐生侄儿啊,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只顾着舍不得,怕是要生大患哦。”
赵桐生将牙一咬,说道:“好,明儿就去拿人!”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
两人商议了几句话,就散了。
赵桐生大骂着晦气,回到屋里。赵太太却紧闭了房门,无论他怎么拍打都不肯开。
无奈之下,他只能到赵有余的屋中将就一宿。
隔日天才蒙蒙亮,赵太太便将赵秀茹自床上揪了起来,带着她回娘家去了。
赵桐生没功夫管妻子女儿,带了几个人,沉着一张脸,往林家去。
然而他们扑了一个空,林婶儿不在家,甚至于她压根一夜没回来。
一伙人找遍了村子都没能找到,最终却是在赵家的祠堂里寻到了她。
林婶儿死了,吊死在赵家供奉列祖列宗、赵桐生和她私通无数回的祠堂里。
第76章
她依旧是昨天夜里那个样子,披头散发,上身只穿着一件大红肚兜,下头倒穿了一条不知哪儿找来的裤子。
她悬在梁上,两只眼睛暴突出来,满是血丝,死死的瞪着地下。风一吹,摇摇晃晃。
赵桐生正巧就站在底下,两只眼睛就对上了林婶儿的双眼,好像林婶儿正在瞪着他一样。
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哑着喉咙嘶吼道:“你们都愣着干啥,还不快把她放下来!”
跟来的人都在发呆,被赵桐生这一声喊醒过来。就有两个后生,搬了凳子过来,将林婶儿从梁上放了下来。
林婶儿已经死去多时,身子早已僵硬,绳子在脖子里勒的死紧,取不下来。
那两个后生将她平放在地下时,林婶儿的头一歪,说巧不巧的又对着了赵桐生。
赵桐生连退了几步,看着昨夜还和自己温存缠绵的女人,现在变成了一具死尸,冰冷的恶心感漫了上来。
他转身干呕了起来,吐出了几口清水,才起身擦了一把嘴,连带抹掉了脸上的泪水。
那些赵氏族人都等着他发话,有人问道:“里正,你可是咱们的族长,出了这种事,可咋整?”
赵桐生默然,半晌黑了脸,吼道:“还咋整?!人都死了,还能咋整!”说着,啐了一口:“死还不死远点儿,还要膈应人!”
当下,他叫几个人寻了一领草席,将林婶儿的尸身卷裹了,往林家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