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超风看了她一眼,忽然提起林烨的病,“说来也有小半年了,当初烨儿高烧昏迷不醒,女儿无法,只得写信求助母亲,可惜,京中竟也无医术高明之人。”
贾母脸上有些不自在,随即悲戚的看着梅超风,“我就知道你是恨了我了,不然也不会这么久才回来看我,到叫我说你什么好,我可是你母亲,怎会不把你的事儿放在心上?当时却是询问了不少大夫,连宫里的太医也是问过的,均说孩童太小,高烧昏迷只能看天意了。如今见小外孙身子健朗,我才放心,你倒说说是如何治的?”
王夫人点头附和,“妹妹可别多心,母亲自打收到信,急得什么似的,可惜没寻到好法子,还是烨哥儿孝顺,知道老祖宗挂心他,这可不就好了吗?”
梅超风压根没理她,转着佛珠说道:“当初烨儿昏迷不醒,玉儿也着了凉,偏生有奴才犯事,害得我昏迷两日,醒来后我便绝望了,求到寺庙里苦苦祈福。幸好菩萨显灵,感念我一片慈心,让我得了药方医好了烨儿,自此我便吃斋念佛,以报菩萨的恩情。”
梅超风见过的人无数,装一装心灰意冷的妇人还挺像的,至少王夫人跟她一对比就显得假了!
王夫人用衣袖盖住腕上的佛珠,低着头不再插话,心里却讽刺小姑子看不清形势。如今林家显见是落败了,连他们二房都不如,唯一的儿子大病过,谁知道脑子还清不清楚?这时候不巴着娘家,还揪着从前那点小事得罪老太太,真是越活越蠢了,看她以后怎么哭!
贾母年纪大了,就喜欢热热闹闹的,看了梅超风这副样子,心里觉得晦气,什么怜惜都没了,面上却又抹了抹泪,“都怪母亲离得远,不清楚情况也帮不上忙,苦了你了,若当初你肯听我的,哪至于受这些苦?”
梅超风知道她说的是进宫选秀一事,当初贾代善看中了林海做女婿,贾母却惦着要让女儿进宫博一场富贵,二人争执不下,私下叫了贾敏去问,贾敏见过林海一面,听了父亲的话说愿意嫁给林海,自此贾母便心存了疙瘩,这时找着机会又提起了。
梅超风抬眼清楚的看到贾母眼中的冷情,这人除了二子贾政可还有在乎的人?转眼又瞧见嘴角翘起的王夫人,梅超风心里冷笑,淡淡说道:“母亲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听说二哥家的大姑娘元姐儿进了宫?不知现下如何了?”
一句话叫贾母瞬间住了口,脸色难看,王夫人翘起的嘴角也拉了下来,半晌贾母才轻咳了几声,说道:“元春年纪尚小,在宫里能跟在皇后身边做女官也算是造化了,我也不指望她如何,只要平平安安的,有个什么事能叫我见着,也就能少操些心了。”
女官说得好听,还不是去伺候人的?且在宫里须谨言慎行,一不小心就会堕入万丈深渊,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当,硬要去宫里伺候人,从哪论都看不出是好来。贾母刚暗示贾敏当初嫁了林海不如进宫来得好,梅超风就用贾元春的现状讽刺回去,这对比着实明显,一时间屋子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梅超风本不想说这些,只打算来贾府转一圈吃顿饭就回去,往后找借口不接触就是了,谁知这几个人句句想用话拿捏她,虚伪至极,还妄图压着她先服软认错!除了师父,她什么时候对人服过软?忍不住就拿话堵了回去,当她没看见王夫人眼中的鄙夷么!想想也怪不得原主郁结于心,身边围绕的没一个真心的,哪里能过舒心日子?这世界对女子未免太过苛刻,就不知日后黛玉嫁人会是何种模样。
梅超风拿了桌上的点心给林黛玉和林烨,让他们尝尝喜不喜欢,贾母见了便顺势转移话题,“黛玉和烨儿还没见过表哥表姐们呢,快去将他们叫了来,这几个猴儿,知道有这么玉雪可爱的玩伴还不乐疯了!”
门口的丫鬟得令忙跑去请三春和贾宝玉,正巧史湘云也在府上小住,就一并请了来。贾宝玉一身大红装扮,当先跑进门冲进贾母怀里,也不看旁人,直接抱怨道:“老祖宗,孙儿不要李嬷嬷哄,您给她说说,我只要姐姐们哄!”
贾母慈爱的点点他的鼻子,眼中满是宠溺,“你呀,就贪那颜色好的,李嬷嬷是你奶娘,不可太过放肆了。”
“知道了,”贾宝玉嘟嘟嘴,不太高兴,扭头看见了林烨和林黛玉,惊讶的睁大眼,“老祖宗,这对弟弟妹妹是谁?我好似在哪见过的,面善得紧!”
一屋子人笑了,贾母抱起他指了梅超风给他介绍,“这是你姑母,早前去了扬州,十几年没回来了,她身边的两个小娃娃就是你姑母家的表弟、表妹,你倒说说,他们一家子都远在扬州,你是在何处见着的?”
“那定是在梦里见的,反正我是见过的!”贾宝玉笑嘻嘻的下地冲梅超风行了礼,“侄儿拜见姑母,见过表弟、表妹。”
梅超风打量着信中常见的“神童”,点了下头,后进门的三春和史湘云也跟着拜见认人,梅超风从墨菊手里拿出备好的见面礼,女孩子一人一对银镯子,男孩子一人一方砚台,虽不算贵重,却胜在精致。肖嬷嬷准备周全,连贾环、贾琮等人都有,没见着的,梅超风就交给贾母身边的鸳鸯,让她帮忙送了。
贾母见了这么多孩子,心情好了些,打发他们一同去别处玩,史湘云听了便上前拉贾宝玉,贾宝玉却欣喜的看着林黛玉,笑说:“原来妹妹同我一样,名字里也有一个玉字!那妹妹可有玉没有?”
林黛玉抬眼扫到他胸口挂着的精美玉佩,当他是在得意有好东西,便顺口恭维一声,“玉是有的,却是没表哥这块儿玉佩成色好,想来是见难得的珍品。”
谁料贾宝玉听了这话却突然变了脸,扯了玉就往地上摔去,“什么难得的,明明大家都一样,偏我特殊——”
“宝二爷!不可——”
“哎呦,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