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浴桶,水中洒满花瓣,一切都那么的遥远。她年纪渐长后,已不爱这些小女儿家喜欢的东西,她的浴水中,更多的是一些安神的药草。
洗好后,四喜替她绞干头发,她靠坐在拔步床上。屋内的景致让她陷入久远的回忆中,恍如隔世。
发干后,她躺进被褥里,闻着清雅的花香,闭上眼神。
她以为自己应该很难以入睡,谁知胡思乱想着,睡得沉沉。
沉得入了梦,不知今夕何夕。
她仿佛是站在街中,四周都是人,他们的面容模糊,看不真切。她满心的疑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浑浑噩噩中,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七王爷来了。”
她抬头,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眸子。
那男子白衣飘飘,如仙人降临。他朝她走来,牵起她的手。她正茫然着,耳边响起冰冷的声音:“本王口渴难奈,欲饮你血,可否?”
她一惊,吓得醒过来。
第17章 质问
映入眼帘的是她的闺房,粉色的幔帐,床檐上雕着花鸟,十分的精美。她恍惚想到,自己不再是裴家的老夫人,而是回到了年少时。
想起方才的梦境,心有余悸。
现在回到府中,除去参加一些闺中女子们的聚会,或是陪家中长辈出门做客,想来她也不会再出门,应该不会再碰到七王爷。
她是真的害怕,一个随时能取你性命的男子,还是永不相见的好。
坐在小凳上的三喜见她醒来,忙问道:“三小姐,您醒了?”
“嗯。”她拥被起身。
四喜端来一杯温茶水,她就着四喜的手,一饮而尽。
“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二夫人来问过几回,得知小姐还睡着,没说什么。”
“哦。”芳年想着,明明感觉睡了一会儿,竟不想快有两个时辰,怪不得娘来问过几次。
她抬脚下床,三喜早就备好衣裙,替她穿衣。
坐在妆台前,她才算是看清自己年少的模样。在寺中条件有限,小镜中看不真切,现下大镜子中照出的少女,让她看得清清楚楚。
正是情窦初开,含苞待放的年纪。
但她的内芯已是古稀的老人,那清澈的眼神中自然看不到一丝少女的羞怯。
“三小姐,今日要梳个什么发式?”三喜问道。
“就梳个飞花黛云髻吧。”
三喜虽不解为何自家小姐最近不爱时兴的元宝髻或是仙姑髻,可她一贯忠心,只听从小姐的吩咐,半个字也不会多问。她的手很巧,很快就梳好头发。
芳年很满意,三喜不多话,却最合自己的心意。
她起身,四喜上前替她抚平衣摆。在家中,自是不用和寺中的穿戴一般素净。她今日穿的是丁香色的荷花裙,略施脂粉,发上点缀着镶珠的金饰。
府中的饭菜是各房自己小厨房里做的,傅老夫人是开明的婆母,很早把两房的饭例分开,每月补贴银子。
但一月之中,逢三要在老夫人的怡然院里用饭,两房人都要去。
今日不是逢三,二房的饭菜摆在傅万里和邢氏的院子。
自小开始,二房的一家人之中,从来不包括庶女傅茜娘。
芳年活过一世,了解女人心中的疙瘩,她怜惜二姐,可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娘捅刀子。在父母的面前,半句也不会提到茜娘。
男女七岁不同席,那是针对外男的,做为自己的父亲弟弟,不在此之列。偏厅的圆桌上,傅万里和邢氏已坐好。
傅兴明和傅兴齐也在座,芳年一进去,邢氏立马招呼女儿。
芳年乖巧地坐在亲娘的下首,忆起在裴家里,偌大的桌子上,只有她一人用餐。
邢氏见女儿到了,命下人开饭。
傅府在京中不算什么世家望族,但也不是什么末流官家,吃穿用度也是极好的。这一席下来,四凉四热,外加一个锅子,荤素均匀,色香俱全。
邢氏念女儿在寺中住了几日,不停地劝菜。芳年身后的三喜筷子动得欢,很快就堆满她面前的小碗。
“娘,你自己也吃吧,再夹女儿就吃不动了。”
“行了,吃饭吧。”傅万里看一眼妻子,邢氏这才做罢。
芳年许多没有和父母弟弟们同桌而食,一边感慨着,一边吃着面前的菜。
用过饭后,傅万里要考校两个儿子的功课,下人们把残盘冷碟收走,屋子里就剩下母女二人。
“芳姐儿,我与你爹已经商量过,裴家的事情不能含糊过去。要么他们给我们一个明确的交待,要么我们先提退亲。”
“娘…”芳年唤着,心内感动。父母为她,从不曾有任何的私心,要是旁人家的女儿,许了裴林越那样的男子,就算是裴林越心里有人,也不会轻言退亲。
“傻孩子。”邢氏一把搂着她,摸着她的发,“裴家再好,那裴林越心中没有你,你嫁过去也不会快活。与其那样,不如另择良人,只要你能平安喜乐一生,娘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