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引领官员之后上了舰楼,沿着悬空的金属梯拐了几个弯,上了舰楼走廊,立时眼前一畅,甲板上人群好似变成了蚂蚁,远方海天一色,金轮生辉。
如此美景,倒也快哉。吴煦心中一笑,却比那风萧萧兮易水寒洒脱许多。
“到了!”引领官员突然说。
吴煦微微一怔,却不是去见太后,却见前面走廊栏杆前,正有一名雍容华贵的少年眺望海景,此时慢慢转头,上下打量自己,笑着说:“良辰美景,若刀兵相向,岂不辜负了上苍之德?”
吴煦脚底一丝寒意升起,见过此人画像,可,可难道他竟然未卜先知?
此情此景,不容吴煦犹豫,暴喝一声,就冲了过去,要将这威名赫赫的奸贼从栏杆上掀下去,想也摔死了他。
“嘭“一道金属门突然被人从里面踢开,吴煦结结实实的同金属门进行了一次亲密的撞击,“当“一声,吴煦头晕眼花,翻栽在地,鼻子酸痛难当,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和鼻血混杂落下,也不知道鼻梁骨有没有断。
叶昭缓步走过来,早有人将吴煦扭翻跪倒在地,头上,也不知道被顶上了多少黑洞洞的枪口。
“吴煦,你可知罪?”叶昭淡淡冉问。
晃着头,吴煦渐渐清醒过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告密,可自己选的都是最亲密最忠心的兄弟,那些出身海盗的番鬼、贪财的印度阿三等等全不知情,又是何人泄密?
吴煦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可能,心,渐渐茗定起来,想是自己等人登船时被这奸贼看出了端倪吧?
“卑职不知身犯何罪!”吴煦大声的喊,,“卑职赤胆忠心,对大清忠心耿耿,公爷莫冤枉卑职!”
叶昭就笑起来,点头道:“好好一个赤胆忠心。”摆了摆手。
接着,就见甲板上一阵骚动,上得船的洋枪队员纷纷被人按到搜身人群不时发出惊呼,自是见到了洋枪队兵勇藏匿的匕首。
“你的人,身上都带着武器呢!”叶昭微笑着说。
吴煦心一沉随即大声道:“卑职等出生入死,身上携兵刃也属寻常,还请公爷饶他们死罪!”
叶昭心里轻轻叹息,这吴煦,倒真是条汉子,他自己这般境地还希望能回护手足,可惜了,与自己殊途。
微微点头:“也算你说的过去!你再仔细听来!”叶昭说着,指了指西北码头方向。
吴煦脸色终于变了,接着就听码头上炒豆般的枪声响起,很显然,等待自己命令强攻永波号的伏兵却成了黄雀的目标。
“意图行刺本公,吴煦,你可知道要牵累你冉家人?”
吴煦脸色苍白,呆呆着跪着码头上枪声如雨,他的心在滴血,而大概小半个时辰后,枪声稀疏,渐渐停了。吴煦一呆,这般快?难道都被这恶魔杀光了?不会,决计不会,定有兄弟逃出了生天。
叶昭却知道,码头洋枪队伏兵定然已经被全歼说起来亏得苏老大报信,不然吴煦虽不至令自己翻船,但也不会这般轻易解决,说不定还会惊吓到两宫。
有特遣队和公平党成员伪装成码头工人靠近突然冷枪,又有蓝旗卫、水师步兵营在后,猝不及防下,任他洋枪队战力多强,也难逃一劫。
自己部属第一次与公平党武装人员一起合作,除了苏老大和自己,他们怕谁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想想,公平党在上海这个据点倒是不可小觑。
六王动作好快,可真有些令人始料未及最想不到他会发难的时候发难,或许不是他的主意,或许下面人曲解,但不管怎么说,以后可真要事事小心了。
须臾,一名侍卫蹬蹬蹬大步上了舰楼来报:“报!叛贼共九十七人,被当场击毙六十一名,伤十二名,俘虏二十三名!”
吴煦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全军覆夹……
“怎么会这样?”扭钴禄氏声音微微发颤,俏脸发白,她自幼生在权贵之家,入宫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却哪里经历过被人追杀的担惊受怕日子?
叶昭坐在软墩上,叹息道:“国逢巨变,群魔乱舞,不过皇嫂放心,有景祥一口气在,断不会令贼人奸计得逞。”这倒是真心话,自己忽悠利用两宫太后,若保不住这两个弱女子平安,那可真一世也良心不安。
扭钻禄氏垂泪道:“可,可真亏了你!”
叶昭见她这般感激自己,也不由得老脸一热,颇觉自己好似大白脸奸臣,干咳一声,说道:“皇嫂不必如此,臣弟份所当为,为今之计,是想请两位皇嫂示下洋枪队督带人选。”
扭钻禄氏茫然抬头:“甚么?”
兰贵人却是俏脸自然,毫无担惊受怕之意,淡然道:“你可有了合意人选?”她可比扭钴禄氏聪颖太多。
叶昭点点头:“江苏常镇通海道道员乔松年可堪一用。”其实这个新督带人选到底是谁不重要,能不能最后当选也不重要,最重要的只是在此表明姿态,那就是自己还在支持两宫太后垂帘,而两宫太后对大清国人事任命仍有话语权。
兰贵人轻颌粉腮,侧头柔声对钮钻禄氏道:“姐姐,您不带着咸丰爷赐的,御赏,印奎了么?等景祥拟了章程,我给您念念,您盖了印玺,也算名正言顺。”
“御赏”印玺乃是两宫垂帘时钮钴禄氏的印章,顾命大臣拟旨要加盖这道印章才算生效,而六王继位后因愧对慈安,这道印垒尚未收回,被扭钴禄氏一直带在身上。
听了兰贵人的温言,扭钴禄氏点点头,却还是六神无主的模样。
叶昭却是瞥着兰贵人,心里暗自警觉,自己想要说的话都被她说了,这个女人真是七窍玲珑,以后,可真的要加倍提防,莫阴沟翻船,栽在她的手里。
但此刻兰贵人端庄秀丽,却委实看不出阴险狡诈之状,平静如水的目光突然看过来,叶昭只作不知,她,也在琢磨自己呢吧。
当叶昭宣读太后懿旨时,被密召至景公休息室的何桂清也不由得心下叫苦,但也只得恭恭敬敬接了懿旨。
“这吴煦真是胆大妄为!”何桂清一脸义愤填膺,心下也骂吴煦糊涂,这事成与不成,你最后还不是要落个死罪?
就算你刺杀了景公,难道皇上还能保住你了?
同时何桂清心中更有些惊惧,洋枪队何其勇悍?可愣在自己的地头打埋伏不成反被景公的水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的杀,抓的抓,简直不堪一击。
这还仅仅是景公的水师啊,那景公麾下神炮各营又是何等的精锐之师?
当然,这也是何桂清从字面理鼻,并不清楚水师步兵营的意思。
太后懿旨,吴煦就地正法,调江苏常镇通海道道员乔松年为洋枪队督带,统领洋枪队维护上海地方。
叶昭算是厚道了,没有给六王出难题,如果将吴煦押解京城,那可真是将六王放火上烤了。
“制台大人,两宫太后即将起驾,今日一别,后会有期。”叶昭笑着举起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