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一对十六七岁的小混子,个高的面黑健壮,个矮的脸脏清瘦,扎一根长辫子垂在胸前,那辫子上戴红花,衣襟扣得扭扭歪歪,裤管一短一长,连鞋子也故意左右两边错穿。这般不男不女作相,一看就是码头上混食儿的最低等土棍了。
“狗-日的!半娘们的假小子,爷们敢在鲨鱼嘴里拔牙,你算哪个老子?”小黑一拍桌子站起来,在外人面前他可从不吃素。
“阿枫,给他点颜色。”矮个的阿晓对阿枫瞥了一眼。
阿枫正想把手里的烂面条糊到小黑头上,手腕却忽然被一臂将将持住,动也动不得。
庚武轻飘飘把阿枫往后一搡,阿枫站不住,啪一声歪坐在板凳上,那掺了肮脏的烂面条便糊了他胸前一片。
破馒头上的血迹艳红艳红,滴滴答答沿着桌面往下淌,倘若不识得个中伎俩,倒让人胃中作呕。
“要来就来真格的,给个红墨水算怎么回事。”庚武用筷子挑起馒头,扔去地上喂了狗,狭长双眸悠然地睨着阿晓。
晨间的码头雾气迷茫,那男子若刀削玉琢般的俊颜上噙着冷笑,着一袭墨黑长袍,清宽的肩膀,凛凛的风尘。分明是凌然倨傲的,却又道不出的一股隽雅之气,哪里似素来交道的船老大们粗犷,只看得阿晓脸颊微微一红。
顷刻回神,却又愤怒道:“管他吗真血假血,你上了老子们的地盘,就得给老子交保护费!再不识趣,要你一群乡下土狗好看!”
堇州人眼高,不晓得南边多少富庶,从来只把其他地儿来的生意人叫乡巴老。一边说,一边冲上来想要提起庚武的肩膀。
然而那清清小小的个子,站起来还不到他肩膀高,庚武只须把他手臂往后反转,他便被箍得动弹不得:“放开我!你可知道老子是谁?老子的上头可是疤脸!疤脸!”
连叫骂声都这般娘娘腔,自不量力。
庚武掌心力道顿地把阿晓一紧:“听着,你庚爷不管甚么疤脸不疤脸。到一个地头有一个地头的规矩,庙头我们拜,但是爷要拜的是大庙头,不是你这等骗吃的宵小之辈!”
那精致下颌抵在耳畔,闻见他身上一股好闻的甘涩气息,阿晓双颊一瞬更红了,龇牙咧嘴地扭拧起来:“混蛋,登徒子,臭流氓!再动我要你死得好看……”
挣扎得太厉害,那又脏又破的褂子随着他身子晃动,衣襟下隐约一抹小山晃动。庚武睇了一眼,蓦地把手一松:“滚。”
晓得被他看穿了,阿晓脸蛋绛红绛红,揉着酸疼的肩膀,红着眼眶忿忿地咬着牙:“你……你给老子等着!疤脸是谁?疤脸就是这码头地界的漕帮老大,他手撕过猛兽,他生喝人血!这地头你别想再混了!阿枫,走!”
阿枫连忙上前将阿晓踉跄扶住:“这家伙软硬不吃,走,我们去找帮主报仇!”
两人把手一挥,那一群被弟兄们收拾住的半大少年连忙一窝蜂而散。
四周安静下来。
“大哥,这小子会不会真找人回来寻事!”小黑担心地看着庚武。
庚武蹙眉不应,一道墨黑长袍拂过,自往船头走去:“天亮后叫弟兄们去城里走走,看看可有甚么长久的生意。他若真是这地界头目,我倒还想见识见识他。”
第叁柒回漕帮大庙
靠码头边的一个废弃仓库外,粗壮的喽啰把庚武二人在门前一搡:“进去!”
仄逼的破旧窄门打开,扑面而来一股混合着鱼腥味儿的潮湿霉气。四周光线晦暗,角落墙角里麻袋堆砌成小山,石头大柱上燃着火把,十几个高矮胖瘦不齐的赤膊汉子森然而立,见人进来,手上的弯刀晃来晃去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