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气派,这番神色,任谁都看得出他在锦亲王的宠爱下如何的风生水起,如何的神清气爽。
素衣坐下时仍理所当然地落座在锦瑟的身侧,而若临自然只有坐在对面处,锦瑟从来不关注这些细节的,自然也不懂得这些贵族夫君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当然更没有意识到身为正君的若临此时因为这座次反被孤立在两人之外。
“若临,你来见我可是有事?”锦瑟出声问道。
若临看着锦瑟此时一派安静优雅,与素衣坐在一起仿若一对璧人,不由心头涩涩,想好的说辞也去了大半,一张口倒显得有些心虚:“我……若临……只是许久未见……亲王……”
他越紧张便越语不成句,到最后竟然只能低下头,急得身后的乳公为他焦得似热锅上的蚂蚁。
这一下,连锦瑟都看出了他的强颜欢笑,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若临,你是不是身子不适?”
“亲王不必担心,秦正君大约只是有些思念亲王,故而……”
素衣檀口微启,轻轻一笑,呵气如兰,一排玉齿清晰可见。
若临怔了怔,抬头看着自家的妻主,那原本的清幽妙目如今倒仿佛藏着人生幽沉的心事,寂寞如黑夜。
锦瑟见他神情哀戚,忽然惊觉自己是夹在在两个夫君的中间,无论如何都感觉不自在,沉吟片刻,她安抚地朝若临道:“若临放心,本王……”她本想说若是他在王府内待得无聊,闲暇时也可以出去逛逛,不必整日挂心在她的身上,而她有空时亦会去看他。这本是安慰之言,然而未及出口,便感觉被一股大力牢牢摁住了手。惊讶地侧脸,锦瑟发现桌子底下摁住自己手的居然是林素衣,他并没有看她,脸上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高贵,只是桌子底下的手却是牢牢的抓着她不放。
这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了,这就是赤/裸裸的争宠。
漫天的阳光正照耀在素衣略嫌单薄的身影之上,平静的脸上波澜不惊,他恍若未觉锦瑟的目光,唯有嘴角含了一缕似笑非笑之意,端坐安之若素。
那么从容,那么淡定。就像他那双不起一线波澜的秀丽眼波。
须臾,锦瑟叹息了一声,唯有默默静坐无语。心中顿时有感而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手中无法挣脱,她只得淡淡一笑,带着些微无奈:“若临,你且先回去吧,我与侧君还有话要说。”
若临即使没有看到两人桌下的暗潮汹涌,却也从锦瑟的犹豫,欲言又止中觉察出了自己的失意,在锦瑟的眼里,她以为若临只是小孩子心性,却并不曾想过再柔弱的人,若是满腔深情空付流水亦会改变。
他心中剧痛,感觉似有什么骤然间破碎,却仍带着一丝希翼地转身离去。
无数次,他提醒自己,身为正君,绝不能让妻主为后院操心,须与素衣好好相处,与其他兄弟亦是,然而,他万万不会想到,这失宠的滋味竟是如此难熬,强迫的宽容大度竟是这般痛苦。若临最终步履踉跄地离去,破碎了一地的心事。
而锦瑟没有意识到若临的悲伤,这个时候,她只想到了君紊。
因着王府和皇室的规矩,他已连着许久不曾被允许见到锦瑟。
原本每次问刘忠,总被她恭敬的一句:“亲王在宠幸正君前召见侍君,与仪制不符。”给打发了回去。
那潜台词就是,要么你和正君xxoo,要不你就别指望能见到君紊。
于是,当傍晚时分,同样的对话继续出现在她和小青之间的时候,锦瑟终于决定要扳回一城。
她看着小青,眸中闪过一丝玩味,总是让她和刘忠占了上风也说不过去啊:“青儿,莫非你不让本王见到侍君,是吃味了?也是,这些时日本王的确冷落了你。今夜不如你来服侍与本王共寝。本王好久没开荤了!放心,我会对你很温柔的。”门口刚离开的侍女听到这话,脚下一绊,直接摔了一个大跟头,估计明日王府就会传遍某些八卦。
小青面色泛白,自然知道自己一世英明正被锦瑟恶意尽毁,不由苦着脸道:“亲王,小青知道错了,求您别开玩笑了,以后小青绝不敢了,凡事一定依着您的意思办。”
锦瑟不为所动,她依旧云淡风清地道:“怎么了,你似乎并不欣赏“青儿”这个名字啊!”
小青上挑的眼角又抽动了几下:“王爷,您还是继续叫我小青,或者……死小青,都行。”就是别叫这男男腔的名字。
锦瑟仍是笑得暧昧:“本王怎么觉得叫青儿更显亲昵啊。”
小青急得简直要喊她妈了:“王爷,看在咱俩一起长大的份上,您就高抬贵手吧,我还想多娶几房夫君呢!您要见侍君也不难,只是这人被刘总管给远远地拨到了偏院里去,连我小青都不知道在哪里,若是您实在要见,不如请侧君出面转圜,倒也不难。”
锦瑟于是起身,笑眯眯地轻轻拍了拍小青的脸蛋:“这才对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是本王的好青儿不是吗?”
“亲王……求您叫我小青吧……”小青已是有气无力,苦笑连连。
锦瑟来到素衣的房中时,素衣正在墨玉的服侍下更衣,发黑如墨,眼湛如丹,修长的身材衬托出不失高雅的青衫。看到锦瑟,一双凤目盈盈含笑,说不出的惊喜之色,锦瑟毕竟甚少主动来见他,而他也适度的掌握着分寸从不敢日日邀约,如今一见,自然分外喜悦。
“见过亲王!”
墨玉亦朝着锦瑟盈施一礼,识趣地退了出去。
此时,素衣更衣至一半,那白皙的肌肤在透明的纱缎下隐隐露出的漂亮锁骨划出优美的曲线,如墨一般漆黑柔滑的长发随意的扎成一束,许多长长的碎发飘散在他的肩上。
“怎会突然来了?”故意地又试探了一句,“还以为你今日会去正君房中。”
锦瑟朝他缓若轻风地一笑:“对不起,是我来的唐突了。”她笑的一刹那,当真是暖风和煦,蝶舞莺飞,繁花洗尽纤尘。
素衣知道自家的王爷是美貌的,而这份美貌与风情却时常让他烦恼,恨不得日日将她绑在自己房里,让其他人无法觊觎。
素衣将她拉到桌边坐下,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递到她的手里,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多晚都会等你,哪怕你只是来找我说说话。”他满含笑意地看着她,真个是目若寒星,转盼多情。
锦瑟向来喜欢素衣这种柔和的眼神与语调,他总是懂得如何让她放松下来:“素衣,我来是有事与你相商。”
林素衣就这么微微笑着,舒展的眉温暖如玉:“是什么事情?若有素衣能分忧的地方,妻主尽管开口便是。”
无人时,他也会亲昵的唤她妻主。
锦瑟的脑袋极快的转着,决定将自己方才和小青的那一段对峙完全过滤掉,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府里唯一的一个侍君,亦是皇上亲封的,名叫君紊?”
林素衣点头:“我见过他……”
“他先前是女帝赐给我的美姬,小青走后刘忠挑了来分配他做了我的贴身小厮,照顾了我许久,便是我逃……任钦差时,也只带了他一人,这一路上他对我颇多照顾,是个细心妥帖的人。”
说到这里,锦瑟似乎感觉到林素衣握住她的手轻颤了一下,然而她并未多想,只停顿了又继续道,“虽说我并未……宠幸过他,但他对我来说毕竟不同,几个月的朝夕相对,他又是个性子单纯的人。如今成婚月余,因着皇室的规矩,我都还未见过他,心里很是不安。”
这时她再次感觉林素衣握住她的手的力量加大了,不由又停顿了一下,后知后觉而迟疑地问道:“怎么了,素衣?是不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