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自然不是能轻易被我说服之人,只是你是温室里的尊贵皇女,我却是寒风中的冷竹,我们在不同的环境中成长,自然……你不会明白到我的无奈,为了我不得不去做的原因,为了达成我所想要的,我会用尽一切手段。”他说着,轻轻地在锦瑟的肩头一拍,这一拍,在旁人看来平平无奇,锦瑟却清楚地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晕眩感袭击来。
她直接地跌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而此时寒竹则上前伸手将她半身都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倾身在她的耳边,仿佛呢喃般低声道:“以王爷之尊,届时带回一个因为西塘动乱而不得不流落燕州的落魄皇子自然算不得什么。生米煮成了熟饭,想必便是大周的女帝也绝无意反对。”
锦瑟心头一颤,她抬头与他对视,只觉他眼内烟波浩淼,竟是深不见底。
“皇子莫非是忘记了我先前所说的话么?难道以皇子之尊,果真愿意屈居妾室之位,伏小认低?”
“成就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而藏身烟花柳巷,身为皇子却为了躲避西塘的杀手与密探而卖笑人前?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还不是为了活下去有朝一日可以东山再起,我既然可以忍辱负重,自然也就不会再介怀其他。”
沉默片刻,锦瑟看着他,忽然大笑不止。
“忍辱负重?如此这般情景,还真不知是谁忍辱,谁负重,皇子莫非是搞错了?”
见她还有闲心调侃,寒竹亦也忍不住笑了:“既然王爷如此睿智,我也不必遮遮掩掩,能与王爷这般传说中让整个大周的公子趋之若鹜,视为梦中情人的人物春风一度,亦也是我的荣幸。”说到最后,寒竹笑意亦明亦暗,如若空谷幽兰
“你倒是很看得开,为了你的野心,赔上我……你的清白,值得么?”
“所谓男女之情其实也就如荣华富贵一般,非耐久之物,今朝荣华他朝枯骨。这天下多少男子,尽心地侍奉自己的妻主,为她养儿育女,到头来,却还不得不为了一个贤德之名而忍受着她左拥右抱,朝秦暮楚,打落血泪往肚里吞,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这么放不开?就算是皇子,大约也免不了这一条路,充其量也不过是在豪门内做一个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棋子,乃至妻主炫耀的工具,与其如此,倒不如我自己选择要走的路,倒也痛快。”他桀骜地一笑,嘴角带着的,是一抹傲视天下的笑容,“所有的事情都由你们女人掌控,如今何不让我来主导一次试试,也许王爷倒反而会终身难忘。”那是种主宰生死,睥睨天下的神情,锦瑟不由在心底咒骂一声。
光听这话,也够叫人终身难忘的了。
虽然也曾见识过如苏寅杨过之流自信的男子,却从未见过如此自负自傲,甚至可说是压根真正没把天下人和自己的身份放在眼里的人。
他想试试,难道就不能找别人么?至少人家会当成艳福来享受吧。
眼睁睁地看着寒竹欲将她抱起,锦瑟的眉梢微微地挑起,手心随即轻轻地在他胸前一抵。
寒竹瞳孔骤然幽深,他忽地松开锦瑟,向后踉跄了一步,所幸扶住了亭中的竹塌,这才勉强地站住。抬头,他看着锦瑟,那眸光有如夜里中的月光一闪,清冷无尽,冷光流转,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复杂神色。
“风离?”
“是风离,我涂在外衣上,只是碍于皇子你内功深厚,碰触了这半日才起效,已算的很让我佩服了。”
他的唇边挽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想不到王爷居然还会用这种法子来对付我。”
“没有一点准备,我又怎么敢这般来见你?”锦瑟强撑住头晕之感,笑道,“毕竟皇子武功过人,远在我之上。不过但凡如此之人都必然过于自信,我在你的眼里大约如蝼蚁一般,自然你不会防我,故而,我想要动点手脚也是易如反掌。不过话说回来,若是皇子本就对我无甚恶意,自然也就无碍,我如此做,也不过是防范于未然。”
“原来,我在王爷眼里竟然也如毒蛇猛兽一般?”
“我只是不喜欢受人威胁的感觉。我敬你是西塘的皇子,怜你流落风尘,更歉疚与先前让你蒙受被拒之耻这才亲来见你,但若你居心不良,我自也要准备全身而退之策。”
“原来王爷来见我的本意竟然是可怜我……”寒竹抚着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不知道他这般的反应算是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勃然大怒。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寒竹只是笑着看着她半日,什么也不说,那深邃的眸底是一片沉寂的淡然。
半晌,他方才微笑着叹息了一声:“其实王爷你已经错了,因为从方才开始,你在我眼里已经绝非蝼蚁。”
他说着,缓缓地站起身来,在锦瑟惊讶的神情中,姿态优雅地拍了拍衣袖的灰尘,在她即时绷紧变色的神情面前嘴角慢慢上扬,最终绽放出一个淡然而傲然的微笑:“风离的确是顶级的软筋散,然而我若是连这样的药物都识别不出来,岂非无能,又怎堪与我西塘的楚贵君,当今的太上皇为敌。”
“如此看来,轻敌的倒反而是我了。”锦瑟微微皱眉,她的体力已经临界极限,之前受了寒竹这般高手的轻轻一拂,那是西塘玄机心法之中的摄魂术,虽然表面看来无碍,实则已经真气受损,寒竹的本意是想要控制住眼前的锦瑟,使得其乖乖服从,却没有想到临危关头,锦瑟的意志力这般过人,她以真气在体内强撑着住自己的意志力,即使手脚已经无力,却还是眸光清澈,显然不是轻易能被降服之人。
“也许,所有人都看错了你,你虽然是个表面温和无能之人,然而,你的内心却异常强大。”
“我是不是该……多谢皇子的美言?”她直视着他,眉如冷烟目如寒星。
寒竹妩媚地一笑:“又不是刀山火海,还是王爷当真如此不解风情,嫌弃我不够美貌?”
锦瑟只觉得那声音带着萦绕于室的悦耳轻柔,洒落在他精致深邃的五官上,似乎正朦胧氤氲出一轮莹白光华,使得她几乎忍不住想要亲近。
锦瑟知道那是摄魂术的作用,用力的咬破舌尖,找回一丝神志,她面色苍白地道:“我自有我人生的尊严,若非我真心喜爱之人,我绝不会轻易就范。”
寒竹依旧嘴角含笑,眼神却直直看向她的眼底深处:“王爷身份如此尊贵,想必真要找到个喜欢的人一生厮守也是不易吧,又何必强求呢,天下女子莫不以美人成群为荣,王爷又何苦看不开呢?”
“你说你不想成为他人肆意炫耀的玩物,我又何尝不是?”锦瑟喘了口气,又道,“不论我是男是女,若非出于自愿,便都是侮辱,无论你貌若天仙,还是美绝人寰,我玉锦瑟若说不要,那便是不要。”
“侮辱?呵呵呵,想不到这世界居然也会有人以为和我寒朝羽一起竟是侮辱。”
锦瑟此刻才知,原来他的真名是寒朝羽。
说着,手指如流风飘雪般的隔空点中锦瑟的睡穴,使她终于不必再强以真气和意志抵御他的玄机摄魂术。
直到此刻,寒朝羽才终于收敛起嘴角的笑容,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的心底终于生出怜悯,幽幽一叹:“也许你我生在此世,都是可惜了!”
他说着,依旧起身将她抱起,一瞬间,周身流泻而出的是浑然的霸气与令人无法拒绝的强势。
而在那霸气与强势之外,就是完美无暇的优雅和高贵。
这便是寒朝羽,真正的西塘皇子。
第60章 第六十章
御书房内
安澜正一脸冰块像的坐在椅子上,对着哆哆嗦嗦地站在御书房门口徘徊了很久始终迈不动脚步踏进来的燕州刺史冷声道:“等什么?还不马上给朕滚进来?”
燕州刺史,本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不过能被皇帝直接召到京去,所有人就都知道事情不小了。
锦王爷失踪了,天下人都知道。
锦王爷是被劫持了失踪的,这个,只有朝堂上一部分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