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堂燕向后退出几步,朝沈筑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沈筑看向二楼那扇紧闭的木门,面露不悦之色,淡淡道:“别玩了!”
房门被打开,娆荼从里面出来,懒散地坐在游廊断了一半的栏杆上,“就准你来招花魁,不准我来打架?”
谢堂燕又“啧!”了一声,对沈筑笑道:“沈兄,你有这么个模样俊美惊世骇俗的小公子,怎么之前遮遮掩掩,骗我说家有娇妻呢?”
有些不明就里的随从听了不免一愣,心道这小相公相貌的确清俊,然而女气太重,在伶倌之中并不算得上是极品,怎么能赢得谢大人如此高赞呢?听谢大人的意思,这小相公竟然是那位沈公子的禁脔么?可是落到谢大人的眼中,哪还有沈大人什么事?不管那小相公如何本事了得,只怕都要被谢大人制服,到时候谢大人府中可就又要热闹了。
沈筑不理会谢堂燕明知故问的打趣,掀起裙摆子上楼,径直走到娆荼的面前将她从栏杆上拉了下来。娆荼低头看了看他的腰带,“哼!”了一声,“算你老实!”
沈筑板着脸道:“回去!”
娆荼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抱着焦琴愣愣出神的苏桢同,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言,随沈筑下楼了。
走到楼下,经过谢堂燕的身畔,娆荼忽然停了停,低声道:“谢大人,你请我夫君喝花酒,又要抢我的伶倌,可不太厚道。”
谢堂燕笑了笑,“夫人想如何?”
娆荼下巴指了指楼上,“那个小倌,弹琴是极妙。大人不会纵容听雪楼打断他一条腿吧?”
谢堂燕低声道:“打断一条腿倒是不至于……”
娆荼刚要放下心,却见他顿了顿,继续压低了声音道:“砍掉那双会弹琴的手,如何?”
娆荼微微皱眉,他又咧嘴笑了笑,“当然不能!”
沈筑淡然道:“这人深谙音律,想来大人也是爱音之人,不会累及无辜。”说着拉着娆荼,头也不回地走了。
绿玉看着他的背影,愣愣出神。楼上屋内的苏桢同自嘲一笑,怅然若失。
街道上,娆荼几乎是被沈大人拖着向前走,“哎哎,沈大人,你小点劲,慢点走,我又不会跑了!”
沈筑停下来回头看着她,“你是打量着把这座潼川城闹个天翻地覆,是不是?”
娆荼看着他含怒的眼神,撇了瞥嘴,嘀咕道:“反正你要是要闹个天翻地覆的……”
沈筑皱眉:“别小看了潼川城的蛛网谍报,若是被金陵城探知到蛛丝马迹,所有谋划付之东流,到时候会死多少人,你知不知道?”
娆荼自知理亏,只好低下头认错,“是我错了,以后再不敢抛头露面了,不过……料想金陵城也不至于知道,谢堂燕已经存了谋反之心,他汇报给朝廷的消息,一定都是经过处理的。”
“你怎么知道谢堂燕存了谋反之心?”
“我看那家伙跟萧彦宁是一路货色,一张笑脸,手段阴毒。他要不是存了谋反之心,便不会见你,不会请你吃花酒,更不会容忍我胡作非为了。”
沈筑看着娆荼,见她一脸的漫不经心,不由心中有些惊疑,这些事情他其实不愿与她说,更不愿她来揣度,可是现在看来,她好像并没有如何揣度,仿佛是一眼看穿了似的。
娆荼见他神色有异,忍不住晃了晃他的胳膊,“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喝花酒我也不来了。”
沈筑收敛心神,伸手捏住她的耳朵,没好气道:“我喝花酒,尚且连那姑娘的长相都没看清。你倒好,明着叫小倌,还和他谈笑风生。打量我是纸老虎?”
娆荼被他揪着耳朵,虽然一点都不疼,但还是假装很疼的样子,踮起脚尖叫道:“哎呦,别揪了别揪了,我只不过和人家说说话嘛!”
沈筑变揪为揉,“说话也不行!”
娆荼见他生气的模样,好像受了气无从发泄似的,忍不住搂住他的胸膛,“沈郎,我爱死你这个样子了!”
沈筑将她推开,嫌弃道:“回去好好洗洗!”
娆荼闻了闻袖子,并没闻到什么异味,于是又拉起沈筑的袖子闻,倒是闻到一股子酒水混着胭脂的味道,她呸了一声,“还嫌弃我呢!你倒是闻闻你自己!”
沈筑有些脸红,拉起她的手往回走。娆荼一边蹦蹦跳跳跟着他,一边十分八卦地打听:“那谢堂燕真的喜欢男人啊?”
“关你什么事?”
“我就问问嘛!”
“嗯。”
“啊?那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
“……”
谢堂燕从听雪楼出去时,忽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揉了揉英挺的鼻子,嘀咕道:“哪个在背后咒骂本官?”
扶着他的香锄不阴不阳地道:“大人用情不专,难免被以前的冤家惦记。”
谢堂燕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香锄,是本官太宠你了。”
香锄一愣,一双清秀的眉眼中闪着怨气,沉默不敢再言。
谢堂燕捏起他的下巴,笑道:“你再敢拈酸吃醋,信不信我把你吊起来干?”
香锄红了脸,低声道:“还不是凭爷乐意,香锄贱命一条,哪值得怜惜?”
一个人的声音冷冷传来:“当街说这些无耻之言,谢堂燕,你谢家的门楣都被你丟尽了!”
谢堂燕眯了眯狭长的丹凤眸子,搂紧怀中的香锄,笑看向道前的那人,“呦,当年亲自为西蜀开城门迎贼兵的江婴,也知道丢人这两个字怎么写么?”
江婴站在阴暗处,看不清面上表情,只是那双眼睛中闪着痛苦的光芒。他一字一顿道:“是我江婴开了城门,却是你谢堂燕做了走狗!”
谢堂燕笑容满面,“岂不闻旧时王谢堂前燕,我谢堂燕本来就是择良木而居。”
江婴握紧了双拳,“这么说,你今夜是在消遣沈公子?”
“呵呵。”谢堂燕的脸色变得清冷,回头斥退了随从。江婴看着那个躲在他怀中的**香锄,冷冷道:“叫他也滚!”
“这是我爱妾,不必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