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荼抬头与他对视,看见那双清俊的眸子里,有气闷、有心疼,还有隐忍的欲望。
他单手解了腰上玉带,脱了外衫,只穿着一件中衣踏出药桶中。娆荼缩在一边,嘴硬道:“我又没说错,你娶了公主,自然不想要我了。”
沈筑依旧没说话,将女人捞入怀中,伸手解了她身上小衫。娆荼怒道:“你滚!沈筑你禽兽不如!”
他悠悠道:“我就是禽兽不如,从来就是,你今日才知道?”
娆荼看着他的灼灼目光,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不由胆怯了几分,别过脸皱眉道:“我好好的浴药,你别扰我。”
“我不扰你,帮你。”他说着手指在她身上几处穴道上揉捏,缓缓道:“陆先生说,此法能增加药效。”
娆荼才不信,“明明是你动了歪心思,想要轻薄我。”
沈筑“嗯”了一声,“你这样想,也行。”
药浴之后,娆荼身上发热,满面泛红。沈筑又令备了清水,亲自伺候她沐浴。洗过了之后,将她整个人用毛绒棉布裹住,放入床上,给她擦头发。
娆荼娇柔无力,不知是不是药浴的作用,沉沉睡了过去。陆知命来看了一眼,只说无妨,他在药浴中加了麻沸散的成分,消解她疗毒时的痛苦,所以才会这样没精神。
沈筑看着她安静躺在床上,心念百转。很多年前,也是一个寒冬,她搂着他的脏衣裳非要去河边洗,结果回来就发热。他记得她脸色苍白地在床上躺了一天,他本来想狠心不理,可是看着她在床上憔悴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着急,半夜搂着她,拿滚热的汗巾子给她擦身。
那时她病着,昏昏沉沉,苍白的脸上却有笑意。
她爱笑,眼角眉梢处处含笑。年少时他不明白,这样一个富贵家的小姐,嫁给他后,不嫌粗茶淡饭,不嫌瓦舍贫苦,为什么可以笑得那么纯澈干净,没有丝毫怨言。
后来他明白了,她就不再那样笑了。那个雨夜,爱笑女人死了。
他曾用自己全部的意志力去抵抗,他时时告诫自己,与她有深仇大恨。可梅林五年,他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她。她是个贤德温柔的妻子,是个难得的好女人,他却在她那样的年纪,在她怀揣着对自己无尽的爱恋,对爱情美好的憧憬时,故意冷落她、折磨她……
沈筑盯着她皱起的眉,撑住床沿微微弯了腰,他抹不平她的眉心,就像拂不散十年的爱恨纠葛。唯有一死。
夜深的时候,娆荼醒了,看见沈筑侧身躺在身畔,手臂箍着自己的腰。娆荼伸手拂过他的眉心,轻轻将那一团阴郁揉开。
他睁开眼睛,对上她的桃花眸子,一瞬之间,恍如当年。就算她平日里的嬉笑嗔怒都是假,可此时此刻,沈筑无比确信她眸中的苦涩是真。
他在她的眉上轻轻印了一吻。
娆荼转过头,正要说些噎人的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一下,她有些尴尬。
沈筑柔声问:“饿了?”
“嗯……”
“想吃什么?”
娆荼偏着头想了想,“糖葫芦。”
“糖葫芦?”沈筑有点讶异。
“我梦到孩子在吃糖葫芦。如果我的孩子没有死,他现在一定缠着我要吃糖葫芦。”娆荼目光含着水雾,喃喃道。
沈筑将她搂紧,他想起山涧中她说的故事,她的孩子,是在一个大雨夜没的。
当时他想找出那个令她怀孕的男人,想将那人千刀万剐,原来到头来,他就是那个男人。
的确,他该千刀万剐。
“我想吃糖葫芦。”娆荼闷在他的怀中,说话时一阵酥麻的感觉传入他的胸腔。
“好,我去买。”
“是你去买,还是让杨谦去买?”娆荼抬头问。
“我去。”
她眼中的复杂一闪而过,见他已经起身披衣向外面走,才缓过神,“大半夜的,还是年初,街上估计没有。”
沈筑笃定道:“有。”
娆荼看他推门离去,枯坐了一会,山鬼送进来一碗莲子粥,“沈大人吩咐的,姑娘饿了先喝点这个。”
娆荼捧起玉碗,微烫的感觉扰乱了她的心绪。“山鬼,我有点累……”
山鬼上前扶住她,“姑娘心里累,山鬼知道。不管你最终做什么抉择,我都听你的。”
娆荼捧着玉碗喝了一口,“明日要回青州,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备好了。”
她放下粥碗,从床内的隐秘暗盒中拿出一个瓷瓶,放在自己贴身的荷包中,这是萧彦宁给她的,桃花露的另一半解药。
山鬼捧着莲子粥的托盘,“姑娘再多喝些吧,安神的。明日赶路,定要劳顿。”
娆荼摇了摇头,“没味道,我想吃酸的。”
山鬼轻轻皱了皱眉,将莲子粥送出去了。沈筑捧着个纸包回来,一身冷气,将纸包给山鬼送到内堂,他在外堂站了一会热了身子,才走到内堂。
娆荼将那纸包打开,里面放着一串冰糖葫芦,颗颗圆润鲜亮,发着诱人的色泽。她瞥了沈筑一眼,“巴巴的去那么远,就带这么一串回来,你是有多小气?”
“大半夜的吃多了不好,又是酸物,仔细牙疼肚子疼。”
娆荼咬了一小口,糖衣晶脆,与山楂果肉搅在一起,又酸又甜。沈筑伸手捏掉她嘴角的糖渣,“好吃么?”
“还行。”她说着一口将剩余的大半颗山楂咬在嘴里,腮帮子鼓鼓,看样子嚼得有些费劲。
沈筑无奈,板着脸道:“矜持点,没人跟你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