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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春天每年都如约而至,而我远行的丈夫却年年不见音讯?”许多年前,青州河畔,一个荆钗布衣的女人捣衣时总是喜欢喃喃吟唱《红罗襦》。
《红罗襦》,诉相思。那是她的丈夫为她填的词。他远行游学,留她一人在家中空守数年。那时她想,红罗襦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她远行的丈夫必然归家有期。
岁月悠悠,风流云散,他从籍籍无名的书生,变成朝中可聚散流沙的中书令人选。
而她,十五岁嫁他为妇,将爱慕思愁深藏在腹,将青春抛给无尽苦等,将年华堕入夜夜空梦。
等来的,是他高中探花,是他携着一名青楼女子荣归故里,是他在倾盆雨夜的一纸休书,是裴氏令人乱棍打死了她腹中骨肉!
疼!好疼!她蜷缩着捂住小腹,冒出一身虚汗。许多年过去了,他挥笔写下的休书让她疼,他清冷无情的眼神让她疼,她腹中滑掉的孩子让她疼。
刻骨铭心,入了魂。
娆荼蛾眉紧蹙,她不能死,她早已死了一次,那年雨夜荒郊,被野狼的嚎叫声惊醒过来的,早已经不是许蘅。
她是娆荼,血仇没报,她怎能死?
浑身仿佛在火上炙烤,每一处伤都火辣辣地疼,她动了动手指,悠悠睁开眼睛,四周是一间精致暖阁。
她微微转过头,朦胧中有一个修长的身影,侧身立于一扇巨大的琉璃窗前,他将手撑在窗栏上,面对窗外风雪乱舞,眼神清明而幽远。
娆荼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多年后她忆起此景,亦是恍若梦幻。
那人就站在窗前,带着一股清淡气度,宁静致远,与窗外狂乱的风雪格格不入,却又相得益彰。
没有看到山鬼,娆荼心中生了戒备,强撑着想要坐起,却在撑起一半时重新跌落回床上。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
那人转头,背后是漫漫风雪,他对娆荼微微一笑,“你醒了?”声音徐徐飘至,仿佛花香,诱人却无迹。
娆荼方看清他的脸,俊美到极致,适才在他眼中的清明幽远早已不见,他笑如初春之风,温煦中带着些阴柔的意味。
“五王爷?”娆荼皱了皱眉,一时忘记了该有的礼数。
萧彦宁笑道:“怎么,娆荼姑娘觉得很惊讶?”
“……多谢王爷相救。”娆荼何等聪明,立即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一笑:“不必,姑娘是人间绝色,任谁都不忍见你流离风雪。”
娆荼垂眸道:“王爷可能会因此惹上一些麻烦。”
“哦?”他笑,“本王爱醇酒,爱美人,爱漫漫风雪,爱灼灼桃花,爱世间一切可爱之物,谁能奈我何?”
娆荼心中微动,顿了顿道:“王爷洒脱肆意,小女子却为红尘纷扰。”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一个小厮通报:“王爷,黄门郎沈大人求见!”
萧彦宁含笑看着娆荼,“见或不见,姑娘以为如何?”
娆荼淡淡道:“劳烦王爷。”
“好,我便帮你打发了那薄情之人。”
萧彦宁从墙上取下一把佩剑大踏步出门。王府门外,沈筑披着素白披风跨在马上,火光映照下,他整个人苍白而清冷,眼神之中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肃煞。
萧彦宁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沈大人好大的阵仗!这是要来我这里抢劫?”
沈筑翻身下马,“在下来接一个人。玉和楼,娆荼。”
萧彦宁叹了一声,“你来晚了,世上再无娆荼。”
沈筑有片刻怔忡,他捂住胸口如石般僵凝在原地,蓦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低哑道:“她就算是个死人,我也要将她带走!”
萧彦宁微微一笑,带着探究的意味:“为什么?她是沈大人的什么人?我恍惚记得,娆荼姑娘之前在沈大人府上的时候,没名没分,就算是死了,也入不了沈大人的祖坟吧?”
沈筑沉声道:“我要见她。”
“嗯,我偏不许呢?”
“五王整日无所事事,偏爱管别人的家务事?”沈筑眸中阴云翻滚。
萧彦宁笑了笑,“铮!”的一下拔剑出鞘,“沈大人文采风流,不知功夫是否也出类拔萃?你我不妨较量较量。”
沈筑眯了眯清俊的眸子,从一名佩刀侍卫腰间抽出一柄明晃晃的长刀,倒握在手中朗声道:“好!五王既有雅兴,沈某奉陪!”
杨谦神色大变,上前在沈筑耳边劝道:“大人,您身上有伤……”
“下去!”
杨谦迟疑了一下,对萧彦宁拱手道:“沈大人身负重伤,王爷便是得胜,亦有胜之不武之嫌,还请王爷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