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觉得眼前这一位比母亲可是难哄多了。
魏承霖看看父亲,抿了抿嘴,硬拉着泪眼汪汪的小盈芷和蕴福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屋内一下子就只剩下夫妻二人,魏隽航缓缓地张开双臂,柔声道:“过来让我抱抱。”
沈昕颜二话不说便往他怀里扑,即将触及他胸膛之际,像是怕碰到他身上伤处一般,无比轻柔地靠上去,手臂却紧紧地环上他的腰。
魏隽航包扎着的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背脊上:“我这不是没事了么?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过这一回,我后头的福气怕是大着呢!”
沈昕颜将脸埋入他的怀中,嗅着这令人无比安心的熟悉气息,这才终于意识到,这个人还活着,他没有离开。
“世子。”
“嗯?”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
“对,会一直陪着你的,陪到你老得走不动,牙齿都掉光了。”魏隽航知道她今日必然受惊不少,故作轻松地给出承诺。
怀里再没有声音传出来,他也不在意,在她发顶上亲了亲,渐渐地,眸中的柔光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凌厉。
这一回是他大意了,或许是这么多年来了一直隐藏得很好,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有危险降临他的头上,以致今日险些连命都给丢掉了。
想到死攀着崖壁时那股绝望,眸中寒意又添几分。
良久,沈昕颜才觉得整个人终于平静了下来,缓缓地离开他温暖的怀抱,望入他眼眸深处:“是什么人想要害你性命?”
两辈子,同样的意外,却发生在不同的时候,她不相信世间上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若不是巧合,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人为。
魏隽航愣住了,似是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多想了,今日这不过是一桩意外,并没有什么人想要害我。”不过瞬间的功夫,他便敛下惊讶,若无其事地回答。
沈昕颜抿了抿嘴,垂着眼睑片刻,又道:“其实所有之事都是从你在外头置‘外室’被人发现后开始的,是不是?”
不等他回答,她忙地道:“当然,或许从你的角度来说不是,只是于我而言,所有事都缘于你那一位外室。其实,当日八里胡同那里住着的是如今的瑞贵妃,约莫是陛下出宫去看望娘娘的时候被什么人发现,又恰好你那个时候出现,故而便将此事揽了过去,让人误会那处是你置的外室。我猜得对么?”
魏隽航脸色微微变了。
“我猜,你们防着的人应该是诚王……”
上辈子没有出现“外室”一事,更没有替赵知府翻案,自然也没有后来的瑞贵妃,那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上辈子的瑞王妃是真的死了,也许是因为上辈子的魏隽航没有及时出现在八里胡同,以致没能及时掩下元佑帝的行踪,致使瑞王妃被诚王一派给发现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使得瑞王妃最终还是香消玉殒了。
对上辈子的朝堂争斗她一无所知,只知道上辈子诚王最终也只是落到了一个圈禁的下场,背负的罪名也不似这辈子这般多这般重,瑞王妃被追封为皇后,也是在皇长子被册立为太子的时候。
“我不想过问你在外头所做之事,只是,如今你的所做所为已经危及到你的性命了,如此,你还是要坚持么?”沈昕颜含泪问。
魏隽航叹了口气,温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虽然她猜的未必全然正确,但也离事实相差无已。
略迟疑半晌,他终是轻声道:“诚王世子逃掉了……”
沈昕颜震惊抬眸望向他:“那今日……”
“只是一个猜测,也许未必是他。不过纵然是他,你也不必担心。他如今逃命要紧,今日一击不中便不会再留,加上他又如丧家之犬,身边的人手早已寥寥无几,不会轻易折损人来对付我的。”
如果对方真的是打算不惜一切代价要自己的性命,那今日也不会只是制造这么一场“意外”,而是直接便派人刺杀了。
“如果今日之事不是诚王世子,那还会是什么人?”沈昕颜不放心地追问。
还会是什么人?
这个人一定是知道他的身份,而且一定又被自己……魏隽航想了想,不过须臾的功夫,周首辅的脸庞便浮现在脑海里。
他很快便将这个想法抛开。
纵然周首辅有这个心思,可他如今卧病在床,怕也是有心无力。况且,周府里还有一个周懋在,他必不会让周首辅做出这种会牵连府上之事来。
“思前想后,应是没有了。”他摇摇头,回答。
沈昕颜皱眉:“那便肯定是逃亡中的诚王世子了?”
魏隽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才道:“此事我还是要禀明陛下,再着人仔细查探。”
生怕她再问些他回答不上的话,他忙地转移话题:“对了,还有一事,赵知府,不,现在应该称为忠义侯了。忠义侯的嫡亲血脉也许还在世。”
关于忠义侯冤案早就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沈昕颜便是内宅妇人,对此案也是知道不少了,亦是相当同情这个无端招祸的知府大人,亦如许多盼着好人好报的百姓一般,希望这赵氏一脉不要就此断了香火。
故而,一听说忠义侯的嫡亲血脉许还在人世,她顿时便来了兴致。
“真的么?那人可寻着了?”
见她终于被引开了注意,魏隽航松了口气。
“暂时还没有寻到,只知道那孩子被一对农户夫妇收养,可惜的是,那对夫妇却在一场瘟疫中丢了性命,赵府的小公子也因此没了踪迹。”
“那可确定那小公子还活着?”
“应是还活着,那对夫妇并没有别的什么亲人,但这两人过世后却是被人好生安葬的,每年他们的忌辰,也会有人前去拜祭。”
“照你所说,是那位小公子每年都回去拜祭他们么?若是如此的话,等来年只要在这对夫妇忌辰那日等候,必是会见到他的。”
魏隽航迟疑:“只是最近两年却不见有人前去……”
每年都风雨不改,独独近两年没有再去,想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便是被什么事给拖住了。若是后者还好,最怕就是前者。